林寄月隻覺得自己腦子裡一片空白,一種詭異到無法描述的感覺從她腳底竄上腦門。
劇情能崩壞到男主對着一個路人甲表達出如此強烈的情感意向嗎?林寄月從連載追到完結,也算是從頭磕到尾的CP頭子,結果現在男女主沒看對眼。她卻搖身一變,自己拆了自己的CP。
事情的發展到底在哪一步出了問題,林寄月想不通,要是時光可以倒流就好了,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絕對不會腦子抽了去跟晏星酌唠嗑。
現在走也不是,呆在這裡也不是。晏星酌仍是眼眶發紅地發抖,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身體滾燙的溫度。緊握住她胳膊的手臂輕微顫抖,如同它的主人,看似用勁,又好像失去着力點,一推就會倒。
由于剛剛過于激動的情緒,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啞了:“我讨厭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這不是系統把咱兩綁定到了一起嗎?她垂眸,落在緊緊扣住的五指上,問:“你要是這麼讨厭我,還不快快把手松了,讓我快點滾遠點。”
“滾”這個字不知道觸動了大少爺哪根敏感的神經,眼淚掉到更兇了。
晏星酌流淚的時候總是會說一些胡話,他此刻狼狽像頭走投無路的困獸,一遍又一遍重複着他讨厭她的話,還有鼻子有眼地舉了不少例子,林寄月被他的手勁拽着疼,忍不住打斷他:“你等等。”
他真停下來,神情恍惚地看向她。
那張俊美的臉挂滿了淚珠,像是墜滿水珠的玫瑰,她對着這雙盈盈一水間的眸子,真誠近似殘酷地問道:“你說特别讨厭我,但是我聽你舉的那些例子,比起厭惡,更像是厭惡的反義詞,簡直像……”
簡直像在告白一樣。
最後的話她沒有說出口。
晏星酌不是蠢貨,他的眼珠子遲緩地轉了一下,臉色瞬間慘白一片。
他呆呆地看着她。
看着她如同一個旁觀者冷靜而疏離地分析現狀,聽到心裡有什麼東西破碎開去,無聲無息。
林寄月作為享受母胎單身的那類人,對于三次元中的戀愛一直保持着敬而遠之的态度,告白的經曆為零,被告白的經曆為零,假若直覺發現什麼情感的苗頭,也會以“不不不,那個人怎麼可能是我”的理由掩蓋過去。就是這樣愚鈍的戀愛白癡,都能在晏星酌鋪天蓋地的謾罵中感受到,與之勢均力敵卻南轅北轍的情感。
她想,如果這是告白的話,對告白者或許被告白者來說都是史上最慘烈的告白了。
晏星酌沒有否認。
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說什麼來解決這種尴尬的場面。
晏星酌不是她的type,更何況這個人連帶着她以前的黑曆史,真要在三次元裡見到了,就跟逛街遇到潮男似的退避三舍。
而且重點是她的手臂實在疼得受不了了,像是被老鼠夾給夾到的疼,不知道他哪來這麼大的力氣的。要不是現在場面太過尴尬,她都想一手把他的雞爪拍飛,林寄月咬牙,隐忍且用力地将胳膊上的那隻手挪下:“你先冷靜冷靜,把眼淚擦擦。”
随着掌控之物的緩緩脫離,晏星酌心也慢慢揪成一團。
與此同時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交織成一團的羞恥與後悔,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可笑的小醜,一晃神就昏頭似的把心赤裸裸地袒露出來,偏偏眼前是個有眼不識泰山的瞎子,他想起昨晚怒斥老頭晏家的臉面跟尊嚴都被丢盡了的話,臉上又是一陣燥熱,不知道他剛剛是被什麼東西上了身,說出這麼丢臉的話。
老頭說的對,在做人辦事方面他永遠比不上哥。換作是晏虞陽,他從來不可能為這種小事掉眼淚。晏星酌後退一步,顧不上什麼體面不體面,提起袖子就要擦掉臉上這該死的、可笑的眼淚。
“要是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是晏虞陽,你就不會說出這些話,對不對?”
這怎麼能扯到晏虞陽的?她愣了愣,看到他紅色的校服衣袖已經被淚染深染黑,歎了口氣,掏出口袋裡的紙巾遞給他。
這一舉動卻仿佛在少年的心口上撒鹽,他此刻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心,尤其是她的同情心!
“别在這虛情假意的!”晏星酌拍飛紙巾,吼道。
柔軟的白紙如同少年脆弱又高傲的心,在空中轉了一圈,落到草堆的泥濘中。
這死熊孩子!
林寄月動搖的念頭立馬蕩然無存,冷笑一聲:“誰樂意管你,早知道我就不該來這個地方!好心當作驢肝肺!”
說完這句,她再也沒有猶豫,沒有替大少爺收拾狼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晏星酌一言不發地盯着她的背影,像是要将她決絕的背影深深烙印在腦海裡,好讓他記得,他曾經是多麼愚蠢地将視線短暫地停駐在這種冷血、虛僞的女人身上。
但是當等了幾分鐘,再無别的動靜後,晏星酌突然喪失了全部力氣,頹然地滑坐在地上,仰頭望着透明圓形穹頂。
那裡灰撲撲的,連雲都沒有。
林寄月回到家中,糟糕的心情仍然沒辦法恢複,周淑蘭忙了一桌子好菜,她化悲憤為食欲,吃得幹幹淨淨。
周淑蘭隻當她是因為考的不好而郁郁不平:“寄月啊,一次考試,算不了什麼的,别想太多,媽媽相信你。”
周淑蘭這麼一提,林寄月才想起來自己命運多舛的成績,頭更加痛了:“知道了媽,我回房裡了。”
坐回卧室,她掏出教科書和pad,之前為了符合她的人設,系統替她記下了密密麻麻的筆記。林寄月心想要不是這該死的學校定的這破規矩,她才不會繼續維持這個所謂的學霸人設,畢竟男主人設都崩成了這個鬼樣子,路人甲的人設算什麼。
林寄月硬着頭皮看了會物理題,定了個一小時的鬧鐘,鬧鐘一響就立馬倒在桌上,眼冒金星地跟牛頓愛因斯坦手拉手轉圈圈。
為了轉換心情,她換了一門學科,直到有人打電話過來,才中止了她在學術海洋中龇牙咧嘴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