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業,事事考慮得周全。
駕車的人牽着騾子在前面走,月荷他們在後面跟着。
隻有她一個人空着手走。
月荷看一眼走在她身邊的男人,背着比她小哥還重不少的幹柴,走起路來卻不喘不抖,身闆結實有力,五官還格外深邃。
但同樣,他寬厚的大手布滿了厚厚一層繭子,他也不像書生般的白皙,隻有着常年在田間地頭,深山野林裡忙碌的膚色。
陳業耳根泛紅,在月荷看他的時候,他已經注意到了。
月荷的視線,仿佛一陣風吹過他的身體,令他難以自控心髒顫栗。
他走起路來更穩,背更挺直了。
時間一點一點在路上過去。
除了一開始的情潮湧動,到了後面就隻有騾子哒哒聲,以及柳大虎偶爾玩鬧的聲音。
到鎮上的路實在是太磨人,太難熬,感覺一眼望不到頭。
怪不得村裡人一年到頭,隻去幾次鎮上,除了費錢,還費力。
即使路上斷斷續續休息了幾次,月荷還是累得氣不順,身邊的兩個男人,卻一個比一個頂得住。
好在太陽緩緩升起,日頭漸大,他們終于到達了鎮上。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座巨石,雕刻了“富興鎮”三個大字,挺符合山區鄉鎮特色的。
雖然門樓簡單,但往裡走,倒是很熱鬧。
鎮上的門鋪還是很齊全,起碼比月荷的預期好了不少,糧鋪,雜貨鋪,布店,茶肆客棧等等。
沿着長街四周,陸陸續續有挑着擔、背着筐在街上叫賣的人,有常見的時令蔬菜,果子,賣面條包子的,還有走街串巷吆喝賣糖人糖葫蘆的,甚至還有人牙子在賣人……
人牙子也注意到了月荷,“哎喲喲真是标志的姑娘,倒是頭一次見到。”
富興鎮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人牙子經常在鎮裡,在鄉下四處走動,有時鄉下有人口買賣,他們去,有時需要搭橋牽線到鎮上幹活計,也有他們身影。
被人牙子一打量,月荷後背發涼,雖然長山村貧瘠,連上個鎮都困難,但她自從穿越過來以後,從未有過離開的想法。
女性安全在現代還是一個重大問題,更何況身處古代了。即使有戶籍路引,有了銀錢,他們也很難搬到更富庶的地方,剛出家門,可能就被拍花子賣了。
月荷往柳大虎身後躲,避開人牙子的打量。
陳業知道月荷的擔憂,特意安慰,“别怕,鎮上的人牙子在官府裡有記檔,他們不敢亂來。”
如今人牙子和拍花子還是有區别,鎮上的人牙子主要負責人口買賣,但必須買賣自願,人口背景有據可查,而且在雇傭、商業買賣中,也作為類似于中介的身份存在。
月荷細細聽着陳業的解釋,對他又有了更多的看法,和尋常的農夫、獵戶不大相同。
“你經常跑鎮上嗎?”
“是,不過我是有事才來。”
誰不是有事才來,但也不見誰經常來,除了他之外。
陳業仿佛看出月荷的心聲,難得逗趣人,“得攢錢娶媳婦。”
月荷瞬間紅了臉,狠狠睨了他一眼,拖着柳大虎走。
柳大虎一到鎮上就猶如魚兒進了水,撒歡地玩,到處看到處玩,哪哪都新鮮!
“妹妹!再玩會再玩會!”
“多大的人還撒嬌,賣完柴再帶你玩。”
“嘻嘻!妹妹最好了!”
兄妹倆在前面鬧着,陳業領着騾車跟着。
到了鎮上陳業倒也不插手賣柴的事,一副完全聽從月荷安排的樣。
月荷又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人生不易。
富興鎮規劃有專門賣柴賣炭的地方,到了地方月荷一問價,“幹柴一斤能賣多少文錢?”
“姑娘,一斤0.5文,兩斤一文錢。”
“!”
好家夥,這也太低廉了,月荷簡直不敢相信!怪不得富興鎮對砍柴不戒嚴。
原本以為最少有一文、兩文錢,結果一斤才0.5文錢!
幹柴雖然砍了有一千多斤,但兩輛騾子已經花費了160文錢,而且算起來,他們是三個人在砍柴!均分下來,她一年累死累活砍柴才一兩多銀子!
再加上她已經打算賣完柴後,将得到的錢平分。
她吃了人家的糖水雞蛋,人家的雞肉魚肉,陳業還費心費力幫她跑上跑下雇了車。
她總得還債,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她不認為陳業是個爛好心的人。
月荷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情緒穩定的人,但她現在很暴躁,想捶人……
不僅欠了債,而且柴火賣出去也不容易。
賣柴的人越來越多,買柴的人無非就是鎮上的幾戶人家,根本就是供過于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