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從他後腦蜿蜒留下,溫瑾把食指放在他鼻尖探了探,還好,人沒死。
想到丫鬟曾告訴她,張合身上有一牙牌,若有采買等事,下人會領牙牌去辦,溫瑾在張合身上摸索起來,若能找到牙牌,她出府之時應當會省卻不少盤問。
她正摸索之際,張合忽然動了一下,吓的溫瑾幾乎心膽俱裂,好在他并未醒來,溫瑾微微松口氣,繼而繼續摸索着,終于在他後腰處找到了那牙牌。
她本欲直接離開,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将丫鬟與張合一同放到床上去,丫鬟身量小,溫瑾輕而易舉地将她攔腰抱起,放置在内間的床上。
張合比較重,溫瑾拽着他的領子将他拖着搬到了床上。
繼而放下紗幔并不遮掩嚴實,隐隐約約可見裡面躺着兩個人,下人若是進來,遠遠瞧見了隻道主子還在溫柔鄉,可以拖延察覺溫瑾逃走的時間。
溫瑾給那丫鬟把腦袋上的傷口包紮好,心裡愧怍:“對不起了,姐妹。”
繼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她這幾日在丫鬟這裡将府内的布局旁敲側擊打探了下,但更詳細的卻不能探聽太多,隻恐引人生疑。
誰料這張府竟是這麼大,布局如此複雜,咫尺山林,路徑曲折,假山遮繞,遊廊小徑交錯,溫瑾一鑽進去,便完全找不着北了。
她不由想起自己在蘇州逛園林的感受,如果沒有路牌,她能在裡面轉一天都轉不出去。
現下便是這樣的情況,尤其是正值夏季,草木豐茂,更是起到視線遮蔽與引導的藏景效果,溫瑾更是找不着出府的路。
随着時間的流逝,她愈發焦灼,低頭與拎着裙角的婢女匆匆擦肩的那一刹,她甚至想直接問路。
誰料下一刻,忽然一道尖利的身影自身後響起。
“她在那裡!别讓她跑了——”
溫瑾吓得心驚膽顫,奪路狂奔,撞翻兩個端着盤子的丫鬟,竄上湖邊的遊廊,身後惡犬刁奴相追,他們跑地沒她快,一時也追不上,正當她認為可甩脫他們時,前面又竄出一行人。
溫瑾猛然刹住,前後都已無去路,她當下不及思索,果斷縱身躍入湖中,衣裙浸水濕重無比,但她卻欣喜異常,這湖是活水,必是通向外面的,她順着水流去尋,興許可以出去。
然而張府的小厮一個個下餃子似的亦跳入湖中,他們比她遊地快多了,不消片刻便追上了她。
溫瑾在水中亂撲騰着灌進去不少湖水,卻始終無法掙脫他們。
“這娘們,也太難纏了……”一個被踹中臉的小厮捂着鼻子避開一些,讓位置給自己的同伴上。
好不容易幾人拖着溫瑾上了岸,結果臉上都挂了彩,不是被踹地鼻青臉腫,就是臉上幾道抓痕。
府裡的管事氣哼哼地指着他們叫罵:“一群馕包,抓個丫頭片子都這麼費勁!”
溫瑾被捆起來丢回了那個房間。
此刻張合已被大夫看完腦袋,灰溜溜地扒在那屋子的窗沿邊往裡邊瞧。
不甘心道:“這麼個美人兒,怎麼這麼潑辣……”
“可不是麼,不光潑辣,力氣還大,好幾個抓她的小厮臉上都挂了彩。”管事語氣略帶幾絲風涼。
張合不滿地啧了聲:“叫你來是給我出主意的,你看看有啥法子能馴服她,總不能讓我幹看着,吃不到嘴裡吧。”
管事撚着胡子笑了笑,計上心來。
“索性餓這丫頭兩三天,然後提出摸一摸抱一抱便可吃一口飯,再餓上一兩天,告訴她親一親便可吃一口......循序漸進,溫水慢煮,就不怕她不從。”
張合深以為意,聽着管事描述,臉上松塌塌的橫肉再度堆了起來,挺了挺肚子,撚着自己的小胡子開開心心地安排了下去。
——
那日沒能逃掉,溫瑾以為她死定了,卻不料沒人來打罵她,他們隻是餓着她,然而挨餓也實在不好受。
她素日裡就沒挨過餓,這麼一餓,心氣兒全給餓沒了。
于她而言其實貞潔并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畢竟除卻生死無大事,她是個看地開的人,餓到第三天就撐不住妥協了,左右名節不能當飯吃,先委身于張合之後再想辦法離開未嘗不可。
她在床上叫喊半天沒人理會,隻能有氣無力地下床求救,然而三天水米未進,加重了她的低血糖,她剛踏下床,便頭重腳輕眼前發黑,一頭栽倒在地。
嗚呼哀哉,可憐她芳齡二十便要與世長辭,她暈倒前的最後一刻如是想到。
許是上天垂憐又許是她命不該絕,前一刻她還眼前發黑暈死過去,下一刻便是伴随着“咚咚”悶撞聲而起的一聲壓過一聲的哭訴和哀求。
如果忽視“陛下饒命啊”這些字眼,她可能會以為有人給她在哭喪。
她清了清嗓子,正欲起身,下一刻便感受到一個寬闊的胸膛壓了下來,脖頸耳畔盡是對方溫熱的鼻息。
伴随着對方沉重吐息的是他壓抑和輕顫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