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意蘅坐在醫務室的椅子上,看着左手上正在緩緩推進的藥液,百無聊賴。
要是剛剛過來的時候拿本數學練習冊就好了,她最近又有了好多錯題。
正這樣想着,醫務室的裡間門就被推開,那張讓病房裡都亮了一大截的臉龐一下子對準她的目光。
唐意蘅一時間呆住,左手蜷了蜷,是痛的,所以這不是她的幻覺。
宋嘉航看她因為痛感而皺起的眉頭,落眼到她的左手上。
大步走了過去。
“你還動,不怕輸液輸到你皮膚裡啊!”他一屁股坐她身邊,示意她别亂動,湊近了看她的左手,确定針眼沒從血管裡溜走。
少年輕輕呼出一口放心的氣。
唐意蘅心怦怦跳,強裝鎮定:“你怎麼來了?
少年環視着醫務室的四周,語氣帶着點不正經的慵懶:“不歡迎啊?”
她搖頭,有種生病了的可憐兮兮,說話都帶了點脆弱:“不是呀...”
太過柔軟的姿态,不論男女,他打賭任誰都會憐惜。
宋嘉航沒來由地煩躁,覺得這學校的醫務室也忒破了點兒,沒個被子給她蓋嗎?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是一件墨綠色的薄夾克,“和董點打賭打輸了。”
唐意蘅擡頭去看他眼睛,少年眼神澄澈,無半分别的情緒。
太過坦蕩,她要是推三阻四倒顯得自己有鬼了。
宋嘉航看她接過,這才笑吟吟地繼續:“我逃節政治課來的,怎麼樣,一起做題嗎?”
他們在校醫務室裡還真就做起了題。
“你都不用動手算的嗎?”接連三次比拼他都最快寫出答案後,唐意蘅忍不住發問。
宋嘉航看着離他很近的女孩,眉眼恬靜,全是真誠的好奇,他突然想逗她:“腦子裡裝了個計算機。”
唐意蘅不可思議地瞪圓杏眼,晃了晃馬尾,沮喪道:“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有點笨...”
他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少女幽怨的眼神再次看過來。
其實她剛剛有點走神,懷裡衣服的溫度和香味都太磨人,身邊就是行走在議論中心的少年,她饒是再堅定,也無法心無旁骛。
“你怎麼還沒好?我算出來了!”唐意蘅看他突然頓住,還以為是思緒卡主了,自己有些小興奮,這次他肯定沒自己快吧。
宋嘉航眼神掃過她身上穿着的自己衣服,外套寬大,顯她更嬌小了。
那種莫名的情緒又開始作祟。
但又極力勸說自己不要自作多情讓她困擾,遂再次回到題目,笑了笑,說出了正确答案。
唐意蘅瞬間萎靡,面向他卻全是坦蕩的贊揚,眼睛亮晶晶的,連病态都消弭了:“你好天才啊宋嘉航!”
他喉結滾動,白T之下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青筋都開始繃緊。
誇他就誇他,這種眼神...給别的男孩看過嗎?
最後一節是語文自習,宋嘉航可不想再次被孟清秋逮着逃課說教。
正要離開時,衣角被女孩拽住。
他回看她,意識到這個高度有點居高臨下了,于是又坐下,他心裡都覺得自己真是好笑。
“怎麼了?”
唐意蘅指了指身上披着的他的衣服,語氣掙紮:“這個...要怎麼辦?”
宋嘉航擡眼看了下她的吊瓶,是剛剛換的一瓶藥液,估計輸完就放學了。
“你等會兒直接回宿舍嗎?”
她愣愣點頭。
“那你就穿回去呗”,他語氣輕松,知道她在想什麼,安撫道:“怕被舍友誤會的話,往我身上推。”
宋嘉航按時回來,下課鈴一打就去找孟清秋。
“意蘅發燒了?”孟清秋想不明白自己課代表生病了和眼前這少年有什麼關系。
他撓了撓後腦勺,解釋說是自己開窗讓人姑娘吹了冷風。
“反正你不是有衣服嘛,都是女孩,借一件行吧!”
孟清秋努努嘴,還在生他上次的氣,又回想起梁小曲和文科老師打的小報告,心生一計。
“不許再去網吧通宵。”
宋嘉航不耐地點頭。
“那你期末考試...”
他一下就懂了,不願多說,比了個OK的手勢,接過她手裡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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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曲昨晚不在,第二天一早來教室後特意叮囑唐意蘅繼續輸液吃藥。
這可是她班裡的寶貝疙瘩蛋,也是李主任特意叮囑過的學生,可不能出什麼差錯。
想讓意蘅周圍的學生一起互幫互助,萬一因為生病影響這孩子成績就得不償失了。
在角落裡的是姜予予,有點沉默寡言,我行我素的,總看課外書。
她想起領導的叮囑,又看了看後面的宋嘉航,少年眼皮耷拉着,要困不困的樣子,沒有因為她在這裡而變成千篇一律的乖覺學生樣。
倒是這董點,對上她打量的眼神笑眯眯的,要不是條件有限制,這孩子可能還要給她端茶送水捏捏肩吧。
小曲的腦袋莫名嗡嗡的。
這一個一個,可都是疙瘩蛋呢。
“最近天氣變化,大家注意别着涼了,高一剛開始,還是不要掉隊的好。”她站在台上再次叮囑,随即走了出去,時間留給大家上語文早讀。
唐意蘅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這件英倫風墨綠色菱格拼色長袖針織衫,稍稍側頭,想向後看,又覺得自己這樣未免突兀,于是作罷,專心早讀。
宋嘉航盯着前方漂亮的後腦勺,高馬尾依舊梳得一絲不苟,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這次董點是真的八卦了,他大着膽子怼了怼宋嘉航的胳膊,“不是航哥你笑啥啊。”
說到這個他可一籮筐牢騷,昨天宋嘉航就那麼大喇喇出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他,面對又突然過來的曆史老師支支吾吾,隻能解釋說同桌去廁所了。
小老頭氣呼呼地離開,他一扭頭,從窗戶上看到了宋嘉航潇灑着步子從樓下溜達的景象,一個大膽的猜想瞬間産生:服了,他不會逃課去醫務室去了吧!
所以他為什麼要把這個絕好的機會白白送人啊!
暈!
宋嘉航一看董點那賊樣兒就知道他在想啥,他心情大好地将課本翻頁,“專心早讀!”自己拿着語文書潇灑地起身向教室外的走廊。
也不知這麼長的文言文能不能背過,真是狗啊!董點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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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唐意蘅的發燒感冒真正痊愈之時,已經快要第一次月考了。
唐意蘅将孟清秋的開衫洗幹淨,裝進一個紙袋裡,趁下課時還給她。
她往回走向教室的時候,路過後門,看到他們這個角落裡現在隻有宋嘉航一個人在趴着睡覺,昔日和他形影不離的董點也不知去了哪裡。
唐意蘅從前門繞回座位,再輕手輕腳地挪開椅子坐下,奈何沒估算好排與排之間的距離,後背碰到了少年垂在桌子前沿的手。
很白很修長,骨節分明的手。
她一瞬間的緊張,歉意地扭頭,和少年從迷糊變清明的眼眸的對上。
“唐意蘅...”他說話的聲音還帶着點不清醒的低啞。
“嗯?”她側着的身增大了些幅度,随意地灑下耐心和溫柔。
宋嘉航被她這動作這聲音攪得,“啧”了一聲,困惑她一個女孩子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讓自己有安全感。
唐意蘅聽他這語氣,還以為是自己擾他清夢,下一秒正想道歉,就看見這人又迷糊了眼神,聲音都黏糊了幾度,開口是:“那晚的題,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