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趕緊一把将他至身旁,悄聲說:“嘿呀,不許懷疑,你故意讨人嫌嗎?”
禹天行的冰冷視線掃過二人。
季明燃正背向往陣法各處布放材料,并無留意二人動作,她認真解釋:“大哥說過,曾見修者如遇亂流般旋轉翻滾落地,我想多半是因為他們碰到陣法間隙。”
羊胡子想弄個明白,憨直夥伴的提醒以及某人的不友善眼光他全當作空氣,追問道:“陣法間隙?”
“唯有金丹期以上的修者,方能啟動一個足以覆蓋整座鳴華郡的大陣。道宗十修應是同時布下多個陣法,将陣法互相拼接從而覆蓋全郡。如此一來,陣與陣之間便會存有間隙,間隙中靈氣流動絮亂擾亂陣力,修者恰好碰撞便會翻滾落地。”
“夾縫求存,我們在最大的縫隙裡頭施下傳送陣,受到護陣大陣的影響便會最小,或可穿行入城。”
“原來如此。”羊胡子捋着胡子,目光贊許:“季姑娘感知天賦罕見,是生來的陣師。”
依循靈氣流動尋找陣法間隙,季明燃三言兩句說得簡單,但又有幾個修者能夠做到,更何況她連練氣期都不是。
胡渣青年連忙跟上稱贊:“季姑娘果然厲害。”
季明燃深感認同:“我也覺得。”
羊胡子:“......”這熟悉的口吻,他不由得瞥一眼身旁如熊般的壯漢。
天底下具有天賦的人都是這麼不謙遜的嗎?
深吸口氣平複心情,羊胡子繼續問道:“這傳送陣法與我往常見過的似乎複雜不少,想來是姑娘獨門秘法,我等不好過問。不過姑娘無半點靈力,如何啟陣?”
陣師驅動陣法方法不一,但需要先行以筆描繪圖形再加以靈物輔助的,多半是低價陣師。高階陣師以念化陣,瞬息之間即可牽動靈力完成布陣、啟陣、驅陣連串動作,隻有出于啟動或長期維持大陣需要,才會刻畫陣法圖并使用靈物。
但季明燃明顯隻是一個低階陣師,她自身毫無修為,即便能夠僥幸在陣法間隙中啟動傳送陣,所激發的陣力也不可能匹敵築基巅峰修者所施展的陣術。
“無礙。”季明燃目光在陣法之上轉了一圈,确認毫無疏漏,回頭轉向大胡子,眉眼彎彎:“修為愈高,陣力愈強。我們之中,想來大哥的修為最高,便有勞大哥将靈力注入我所站立之處。”
“妹子好眼力!難怪你要我保存靈力,隻許我施下匿形術法,原來為這。”大胡子拍拍胸脯,豎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昂首自豪道:“我,築基巅峰。”他又指向羊胡子:“他,就一後期,與我還是有段距離。”
“......”羊胡子日常被大胡子拉踩習慣,木然中帶着幾分無可奈何:“他這種一根筋的,唔,心思純正的人,的确利于修行。”說回正事,他肅然道:“但若要他驅動此陣,恐怕艱難,極可能遭到陣法反噬。”
自豪完畢的大胡子聞言也遲疑起來:“季妹子,你你這是要傳授我陣法麼?可可我在這方面确無天賦,一時間無法上手呀。”
陣法啟動,不僅需要修者具有足量靈力,還需修者短時間内牽動靈力行走多個方位、并随方位走向時刻變化靈力多少,以使靈力化狀形陣,激發陣力。這不僅要求修者對陣法脈絡足夠熟悉,還要修者具有極強的靈力感應力。
若是牽引不順,極可能遭受陣法反噬,輕者靈力逆流,重者非死即傷。
他是刀修,天賦在于靈力爆發力,感應力嘛,實在一般。
大胡子身後的胡須弟子們一陣咋呼,熱議之下,胡渣青年作為唯一與季明燃略有交情的人,被推選為代表詢問:“季姑娘,請問要是師兄啟陣失敗,會怎麼樣呀?”
季明燃摸摸下巴,神色認真:“倒也還好。”
胡渣青年與一衆弟子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季明燃詳細補充說:“也就發生大爆炸,要是倒黴,同時遭受護城大陣抵禦,多重夾擊之下,此處可能會被夷為平地,施陣之人首當其中估摸會粉身碎骨。”
“什麼?!”
弟子們霎時吵嚷開。
“那我們得先行施下護身法術才行。”
“這法術我不太會,你給我來一個呗。”
“可以可以。”
“那師兄怎麼辦?他啟陣無法分神呀!”
“不怕不怕,他皮糙肉厚的。”
“确定能行麼?再厚也有限度呀。”
本來無十成把握的大胡子聽着聽着不滿意了,朝師弟們大喝一聲:“怎麼?你們都覺得我一定會失敗?對我這麼沒信心,我要不高興了啊!”
自己人一團亂糟糟,羊胡子長長歎氣,一手拉住大胡子:“你跟他們瞎吵什麼?”另一手揚起制止住哄鬧的師弟們:“他們都不怕,你們又慌張什麼。”
他轉身看着神态閑适的季明燃和她身旁神情淡定的小夥子:“如有意外,我會想盡辦法護住大家。有勞二位。”
“能行的。”季明燃笑吟吟道:“大哥等其他人入陣後往中心逐入靈力,而後牽引靈力依圖形行陣,無須勉強,量力而為即可。”
“妹子放心,我定能成。”大胡子拍着胸脯,不忘繼續朝自家師弟們喊道:“我這就讓你們這群小崽子開開眼界,什麼叫作天賦異禀。”
他豎起掌心,凝神聚氣,朝陣中心注入靈力。
羊胡子則與一衆人肅然以待,一聲不吭地盯着圖紋變化。
季明燃站在陣中,仿佛也在睜大眼睛觀察陣紋變化,除相對而立的禹天行外,無人知曉她已出神入定,感應着靈力氣息。
漸漸地,一股熱量自空中蒸騰朝她奔來。
季明燃将熱量攏住,抽絲剝繭般将靈力化為絲縷,一邊默誦口訣,一邊将各縷靈力分向牽引至紋象之中。
“呀。”一人輕呼。
地上黑色圖紋仿佛褪色般緩緩變化,取而代之的,是從地面湧動出的點點朦胧光亮。
衆人屏住呼吸。
然而,光亮眨眼間黯淡熄滅。
等待半晌,毫無無動靜。
大胡子的師弟們隻曉得師兄在施力啟陣,并不知道季明燃動作,見陣法始終不複動彈,面面相觑,到底按奈不住,悄聲問道:“師兄是失敗了嗎?”
無人回應。
季明燃、大胡子一瞬不動,凝神集中。
禹天行、羊胡子目光牢牢釘在二人之上,一言不發。
頃刻間,狂風大起,嗚呼作響,力量之巨,可将人輕易刮飛。
“哎呀呀呀呀呀!”師弟一夥手忙腳亂。
“站穩了!”羊胡子大喊一聲,一把抓住大胡子,急忙指揮師弟拉住彼此。
巨大的壓強同一時間猛地從四面八方迫來,是護城大陣在壓制突破陣法之人。
羊胡子迅速施術攏住同門,正想回頭幫助最低修為的二人之際,氣流呼嘯亂打,狠狠抽向将他的護身術法,羊胡子自顧不暇,睜眼亦難。
禹天行仿若牢牢釘立在地面般,亂流飛蹿擊打之下紋絲不動,他彎身緊緊攏住季明燃,直接以身作盾,将攻勢通通擋下。
季明燃感覺到身體被壓緊透不過氣來,意識瞬間回竅,她伸出手回攬住禹天行:“抱緊我。”
身上力道加重,與此同時,微不可見的金光自她身上發出,随着二人緊緊依靠的動作,緩緩地流動到另一人身上。
二人身上壓力逐漸減弱。
一個呼吸之間,喧鬧的街道出現在二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