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姥姥似天生就有極強的屏蔽力,能夠自行隔絕對她無用的情緒。
也許他的煩惱,不會造成對她的困擾。
鼓起一絲希冀,祝世白問:“明姥姥還記得此地嗎?”
“記得,我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你當時匆忙出來,大汗淋漓、衣衫不整的。”季明燃躺着,閉着眼睛雙手比劃出一個大圓:“這石室裡頭這麼大一個凹下去的痕迹,四處也是像現在這樣到處散落小玩意,牆上挂着一把黑劍,還有紙鸢。”
“記得這麼清楚。”祝世白失笑:“你就不好奇,我在此處做什麼嗎?”
“噢 。”季明燃語氣幹巴巴:“你在這裡做什麼。”
祝世白忽視她口吻中透出的興緻缺缺,道:“我在此處煉制靈器。”
“猜到了。”季明燃仍是閉着眼睛,“你後來告訴我你還在修習煉器,還說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就猜到了。”
季明燃搞不懂,祝世白怎麼突然就要與她扯東扯西,不過一個人自己待久了,總是會想與人說說話。
這點她還是深有同感的。
季明燃翻過身,面向祝世白,表示在聽他說話。
“是。師尊早就知道我的喜好,他替我掩護,收我為徒,傳授我煉器的知識,為我劈開這無人處,讓我好安心修煉。”祝世白道。
“我老闆也很好。”季明燃接話:“她也收我做徒弟,傳授我知識,給我工錢。”說着說着,她福至心靈,睜開眼睛。
“你的心魔,莫非與煉器相關?”
“是。”祝世白平靜道:“祝家弟子向我捎來家族的訊息,他們知道我另行器術,勒令我退宗。”
“你是說......”季明燃關注的卻是另外的事:“祝家還能聯系到比試裡頭的參試弟子?”
“是。”季明燃的關注點嚴重偏移,祝世白仍是認真一一回應:“靈修大比各場比試開始後,參試弟子與外界隔絕,但大比舉辦多年,大宗世族多少有各自的辦法,能與場内弟子取得聯系。”
“那還能中途換人進來嗎?”季明燃又問,“就是參試的這人,換成另一人。”
“一般比試開始後,隻有出現率隊者全體同意的特殊情況,參試宗門才能替換人選。”祝世白以為季明燃在思考他退宗後的應對舉措,心下雖有些失落,但也應答道:“要讓全體率隊者答應這會比較難。”
那禹天行是怎麼做到突然不在比試中,又突然回來的?季明燃擰眉思索。
見季明燃神色嚴肅,祝世白沉沉道:
“比試過程中退出宗門,會徹底斷絕我返回宗門之路。若我不退出,那麼祝家就會放棄我,我會失去家主之位。祝家如此,是讓我二選一,是留在鼎盛宗繼續修行煉器,或是返回祝家專一修習祝家法術。”
季明燃沉思,沒有說話。
祝世白不想季明燃誤會,歎氣解釋:“姥姥,我并不眷念祝家家主之位,可姥姥你也看到祝家參試弟子們所纏繞繃帶。”
沉思被祝世白的歎氣聲打斷,季明燃回神:“哦,看到了。”祝家小弟子們一個個用藍色緞帶綁紮全身,頗為惹眼,為此她還特在星空關卡詢問過。
“祝家對曆代年輕孩童可謂嚴苛至極。祝家要一代更比一代強,火姑姑十七築基,我便要十歲築基,那下一個呢?九歲、八歲還是七歲?”祝世白眸光黯淡,嘴角浮起苦笑,“這何時是個頭。”
“我刻意延誤修行進度,他們見我無用,便轉頭就誘使小輩服下進階丹,意圖用進階丹令他們快速增加修為。修者筋骨靈脈未足夠強韌,識海不足,強行服用進階丹藥無異于揠苗助長,反噬極重。”
“我想成為祝家家主,改變這種狀況。”
“不過這也許意味着我要放棄修器,離開鼎盛宗。”祝世白苦笑也笑不出來,眸光越發黯淡,咽喉幹澀,“可是,人命關天。”
挂在牆面的火把沉默燃燒,火光映照的石壁影子緩緩移動,籠罩祝世白大半個身體。
他說着說着,愈加消沉,身體緩緩轉動,又面向牆壁。
“我曾心懷僥幸。”祝世白盯着黝黑冷硬的牆壁,陷入沉郁,悶聲道:“也許,早該到作出抉擇的時候。反正我做出的東西,總有殘缺,用不長久,許是本就在煉器一途不具天賦。”
無人應聲,沉重的氛圍彌漫整個洞穴。
祝世白面壁自閉,沒有看見身後躺着的人緊擰的眉漸漸松開,雙眼慢慢合閉。
......
身後傳來極淺、綿長的呼吸聲。
睡着了?祝世白一怔,轉身回頭。
火光之下,地上躺着的人此刻雙目合攏,正睡得沉穩。
祝世白失笑。
也是,闖過心魔試煉定哪會容易。
祝世白指尖輕揚,季明燃近處的火把無聲熄滅。
勞她趕來,聽他無用的絮叨,還不如好好睡一覺。
一炷香後。
“啊?說完了?”季明燃猛地坐起。
“嗯,說完了。”面壁的祝世白回首:“明姥姥若不趕時間,可以休息好再後出去。”
“足夠了。”季明燃甩甩腦袋,逐漸恢複清醒:“我稍微休息了一下,果然狀态回複許多。”
季明燃起身麻利收拾毯子:“走吧,祝世白,趕緊,别啰裡啰嗦。你做的靈器雖不耐用,但也發揮作用,之後還需你繼續修修補補,你若不繼續煉器,你為我們三人特制的靈器若是壞了,要找誰修補去。”
祝世白神情訝異:“我......”
“不用擔心出去的問題。”她雙眼晶亮:“我已經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祝世白:“什麼?你不是睡着了嗎?”怎還聽到他的自語。
“你出不去不要緊,你也無需出去了。”收好東西,季明燃站起身,展開雙臂活絡身體,語氣松快:“有什麼問題不能用實力解決呢?如果不可以,那就說明實力還不夠。”
剛來時頗為疲憊,她的腦子不夠清醒,竟認為自己毫無用武之地。
如今稍微休憩,季明燃倍感神清氣爽,靈台清明,如撥開雲霧般看清楚超綱題的答案。
她怎麼會毫無用武之地,說到底,心魔試煉脫不開戰力支援。
對上祝世白迷茫的視線,季明燃笑得燦爛:“把這裡打成稀巴爛,我們不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