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士我看着有點眼熟。”陶方奕盯着那個男人的照片看,那個男人有一頭利落的短發,頭發眉毛都是銀色的,眼睛是異瞳,一金一紅。
雖然對方的氣場很溫和,可不得不說,他有一張極其亮眼且花哨的臉。
把陶方奕架在肩膀上的那位看守者忽然拍了一下腦門:“這個孩子算是你的熟人。”
陶方奕看向前輩,那位看守者解釋:“他姓聞人,他爸媽還是在抓你的時候結的緣,你忘了嗎?”
“哦!”陶方奕想起來了。
他現在和曾經追捕自己的兩位行動部大前輩的關系很不錯。
“诶呀,真厲害。”陶方奕看那個男人的眼神變得溫和了,雖然他現在抽象的五官也表達不出多複雜的情緒就是了,“不愧是那兩個人的孩子,不止長得好看,還是個陽光積極,溫柔善良的好孩子。”
陶方奕從自己公文包裡掏出手機,拍了一張标牌的照片,發給曾經抓捕自己的兩位妖巡捕,順便感歎了一句:【令郎自信大方,真替你們感到欣慰。】
對面兩人的狀态立刻變成了“正在輸入中”。
這個狀态持續了五六分鐘,而他們各自都隻發了一個流汗微笑的黃豆表情包,後面跟了“謬贊”兩個字。
再然後他們同時開始扯開話題,詢問陶方奕最近工作怎麼樣。
不驕不躁,難怪他們能成為那一代的領頭人。
對面的孩子都這麼優秀了,自己也得努力,起碼快點轉正,快點擁有自己的身體。
陶方奕從那位看守者的肩膀上跳下去,拎着自己的公文包跑出了門。
他重新回到了T字走廊,随後陶方奕重新推開了一扇門,而這扇門的外面是一個漂亮的小鎮。
藍天,白雲,一排排外牆被刷得鮮亮的獨棟小樓。
陶方奕找到了自己的房子。
他的房子是正常大小的,隻不過現在的他還用不上這麼大的空間。
大門旁邊有一扇專門為玩偶身材的他設置的小門。
陶方奕從小門進去,他把公文包放在了小玄關的台面上。
随後陶方奕脫掉了西裝和皮鞋,卷起袖子開始忙上忙下地打掃衛生,給自己陽台和後院的花草澆水。
這個房子的面積對于他這個身形來說有點過大了,打掃起來很麻煩。
陶方奕坐在掃地機器人上,短暫地休息片刻。
掃地機器人馱着他進了客廳,陶方奕看到了客廳沙發上那個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的長發男人。
他的眼尾和眉尾都是上挑的,鼻骨偏細,鼻頭微微上翹,唇色是一種奇特的紫紅,看起來不怎麼健康。
仔細看能看到這個男人胸腔輕微的起伏。
可惜這個男人并不算活着的,他隻是一個能運行的身體,而他的靈魂還沒有被注入其中。
這個身體是陶方奕一點點用積分兌換原材料,從骨骼開始塑造的。
塑造的過程跟捏橡皮泥似的。
它和曾經的陶方奕一模一樣。
陶方奕随着掃地機器人的運行,轉着圈地觀察自己的身體。
再出一次任務之後,他就能短暫地使用自己的身體了。
陶方奕盯着自己身體緊閉的雙眼看了一會兒。
他回想起了自己剛才在标牌上看到的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有一對漂亮的異瞳。
陶方奕是不樂意給自己身體做大改的守舊派,不過他現在琢磨着能不能給自己弄一雙其他顔色的眼球?
他自己的虹膜顔色是黑的,那種仿佛透不進光的黑。
一點都不鮮亮,整個人也連帶着顯得陰郁無趣。
掃地機器人帶着他又轉了一圈,陶方奕放棄了這個想法。
五彩缤紛的虹膜和他整體的風格不搭,看起來太突兀了。
陶方奕很遺憾,他真的很羨慕那種陽光親切的長相。
不止他羨慕,他們部門的所有人都羨慕。
打掃完房間之後陶方奕接到了自己同期同事韓羽項的消息,韓羽項的身體修補完畢了,他們一起去了小鎮的酒館。
塑料杯子裡裝滿了亮片,這看起來像是小孩子過家家折騰出來的玩意兒對他們來說的确是烈酒。
韓羽項猛喝了一口之後表示自己要把未來的身體朝那位男性形象大使的方向修。
“不行吧,我們身上的氣場會影響外形的。”陶方奕覺得自己的老朋友得冷靜冷靜,“那孩子健碩的身材放在他身上是可靠,放在我們身上就是恐怖的大體型怪物了。”
韓羽項的新身體是條鹹魚玩具,他痛苦地用塞滿棉花的魚鳍抱住了自己:“銀發呢?”
“不管什麼顔色的頭發,都影響不到你的氣場。”陶方奕拍了拍對方的鹹魚頭,“還是保守一點吧。”
他們的氣場在恐吓罪犯的時候很好用,但這身氣場也導緻他們很難交到看守者以外的朋友。
看守者在變成人形的時候都會讓自己的長相盡可能地符合那個時代的審美。
因為恐怖而漂亮的個體雖然讓人不敢接近,但也總有那麼一丢丢正向的神秘色彩在。
而恐怖且醜陋的個體是會被歧視的,會被當成真正的怪物,從頭到尾被歧視得徹徹底底。
“真是一個現實的世界啊。”鹹魚再次猛幹了一杯亮片烈酒。
“前輩們也很想做形象大使來着。”陶方奕覺得整個特殊生物管理局裡,也隻有他們部門的人會圍在禁止打架鬥毆的标牌旁邊,羨慕被選上的形象大使。
“那個新的形象大使長得好,人又陽光開朗,感覺是個粗線條的小孩。”鹹魚說,“可能粗線條到不知道自己拿到了什麼樣的人生彩票。”
陶方奕喝了一口亮片酒:“不過這樣的孩子也是其他人的人生彩票啊,感覺和他做朋友會挺開心。”
鹹魚歎息:“是啊……”
“世界裡隻有陽光的小孩挺可愛的。”陶方奕又感慨。
他不知道,在他感慨的同時,他們話題裡陽光開朗的主角正在爆發的邊緣。
新換的印着聞人傅頭像的标牌都單獨給他寄了一份,而這些标牌此時正躺在他的垃圾桶裡。
“我受不了了!”聞人傅的銀色短發被他自己揉得亂糟糟的,“為什麼我還不能轉正?!我要正式進入戰鬥部!”
手機那頭的人說了些什麼,聞人傅深吸一口氣:“什麼叫我心态還不夠穩定?!我怎麼不穩定?!”
“就今天上午!一個不知道在墳裡躺了多久的老僵屍過來辦理證件,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講什麼!他硬說他說的是官話。”聞人傅的聲音越來越大:“那個老僵屍他還歧視我的發音,我普通話明明很标準!”
“他連智能設備都不會用!但他懂投訴!他把我給投訴了!”聞人傅呼吸急促,“我的天賦五百年難得一遇!現在我在做些什麼?!”
“調解那些非人種族的糾紛,幫那些脫離社會的老頭老太太學習融入如今的社會……”
“你知道我的衣服被他們撕爛了多少件嗎?!!”
“我還得微笑!我這輩子最讨厭微笑!我現在看到微笑我就犯惡心!”
電話那頭的人安撫聞人傅,表示還是有很多人喜歡聞人傅的。
“那他們知道我痛恨他們嗎?”聞人傅冷聲反問。
“我這麼優秀一個人,我用得着他們喜歡?”聞人傅從懂事開始就知道自己與衆不同,他知道自己是個近乎完美的天才,模樣,實力,樣樣都是拔尖的。
他本該早早進入戰鬥部,成績迅速超越他的父母,成為一代新星。
而不是被困在這兒,一天到晚為别人的家長裡短奔忙,還把自己傻缺的大頭照印在這些傻缺标語上!
“想磨平我的棱角?我告訴你們,絕不!”聞人傅喉嚨裡溢出低啞的笑聲,“絕不!!!”
又有電話打過來,聞人傅看着上面的名字,扭曲的笑容緩緩消失了。
聞人傅按下接聽,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急促的男聲:“傅隊!你快回來一趟,我們人手不夠了,有個鼠妖報警說自己孩子少了四個。”
聞人傅的聲音忽然變得溫和而輕柔:“好的,我馬上。”
“真不好意思,今天明明是你休假的日子。”
聞人傅:“沒關系的,孩子重要。”
垃圾桶裡那堆标牌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