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白溪很喜歡他的聲音,笑意更濃了些,心裡琢磨着要怎麼讓這位言簡意赅的虞師弟多說兩句話。
根據他打探來的消息,這位虞師弟比他要小上七歲。
他今年二十七,元嬰中期修為,虞青淩二十,修為已到金丹初期,在年輕一輩堪稱第二。
第一自然是他。
也不知道這樣小的年紀,怎麼人就總悶悶的,話也不願意多說。
殷白溪在微涼的夜色中又給自己扇了扇風,眼睛微微眯起,笑嘻嘻地和人搭話:“夜深至此,虞師弟何故下山匆匆?”
虞青淩站定在下方,眼珠黑沉剔透,直直看着殷白溪,聲音穿過沉沉夜色:“并未匆匆,下山取物。”
殷白溪聞言大喜,面上也做出歡喜的表情:“既然虞師弟并無急事,不妨上樓一聚?”
夜風飒飒,吹動了殷白溪的衣袖,虞青淩又不說話了。
“虞師弟?”
殷白溪也不覺得尴尬,十分熱情地執扇敲窗:“虞師弟是直接從窗戶翻進來,還是我下來接?”
“……”
似是被他的厚臉皮驚到,虞青淩一時表情凝固。
殷白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唇邊笑意未減,終于,在他熱情的逼視下,虞青淩微微一颔首,移步走進這座奢華酒樓。
殷白溪滿意轉身,準備去門口迎接這位頗為矜持的師弟,卻不期然對上四雙眼睛。
……
他們什麼時候醒的?!
殷白溪倒吸一口涼氣,頗為震驚。
姚流金眼神複雜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後深深歎了口氣:“你非得招惹虞青淩?”
虞青淩此人冷漠孤高的名聲和他卓絕的天賦一般廣為人知,他們可不願意見殷白溪去讨好這麼個難相處的人。
在他們眼裡,任何人得殷白溪青眼都該感激涕零,虞青淩這般冷漠模樣就很讨嫌了。
殷白溪展開扇子遮住半張臉,笑得眉眼微彎:“他好看嘛。”
另幾個好友拎着酒又喝了幾口,十分清楚他的德行,随意揮揮手:“快去接你的虞師弟吧,别讓人迷路了。”
殷白溪嘻嘻一笑,快走幾步到門前,臨出門時反身囑托:“虞青淩看着不像消息靈通的,估摸着不知我過往事迹,你們可别說漏嘴,對人友好些,可以多說些我的好話。”
姚流金從身邊人手裡搶了把扇子,潇灑地扇了扇,聞言嗤笑:“我們幾時說過你的壞話了?”
殷白溪沖人笑了笑,歡歡喜喜地出門去了。
長廊寂靜,空無一人,殷白溪臨拐角前慢下腳步,微微理了理淩亂的長發,才揚起笑臉搖着扇子接着走。
拐角,脊背挺直如青竹的虞青淩抱劍靜立,微垂着頭,輕薄發絲輕輕柔柔地垂在臉側,好一個清清少年郎。
殷白溪不自覺慢下來,盯着他的臉,極愉悅地眯了下眼,笑着打招呼:“虞師弟!”
喊出聲的同時,心裡輕輕歎了口氣,看來他這愛好美人的性子是改不掉了。
據他爹娘所說,他兒時就頗為看重顔色,雖說對所有長輩都是一視同仁的笑臉對待,但碰上容色絕倫的長輩時便會格外多幾分親昵,像小尾巴似的跟在人身後,揪着人的衣角不肯松開。
他娘的師兄便是最大受害者,據他爹回憶,三歲那年那位師叔來他家為他慶生,被他足足纏了七天,睡覺都得揪着人的袍子縮在人懷裡睡,得虧師叔脾氣好,從不與他計較,還好聲好氣哄着他……
隻可惜他五歲往前的記憶實在模糊,他已不記得那位讓三歲的他魂牽夢繞的師叔是何面貌了。
微弱的好奇自心底一閃而過,殷白溪顧不得多的,見着虞青淩便不自覺帶上三分笑意。
虞青淩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模樣,微微颔首:“殷師兄。”
客套。
殷白溪心道,客套起來都如此讨人歡喜,實在是美。
他這人好色貪酒,卻也極有原則,從來不幹那等強迫之事,更何況他愛美人卻并非一定要将美人握于掌中,隻要能時常與美人相見,得一二分青眼,他便心滿意足了。
平心而論,虞青淩長相并非屬于他過往偏愛的柔美精緻之類,恰相反,此人眉宇間帶着股桀骜與清冷相揉雜的傲氣,輪廓也是極鋒利銳氣,按理來說,他不該如此癡迷,卻偏偏在那晚一眼再難忘卻。
難忘,他也不想忘,便自然而然生出了要與人交好的念頭。
雖說虞青淩名聲在外,他卻也絲毫不怵——在這個世上,能拒絕他殷白溪的人還沒出生呢。
抱着這種自信,他帶着從線人那得來的消息,在這處酒坊足足舉辦了七天宴會,夜夜都帶好友來此,總算蹲到了虞青淩。
他必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思及此,殷白溪目光更加炙熱,眸似點星:“半月前與虞師弟匆匆一面,還未好生交談便被師長捉了,實在遺憾,不妨今日你我飲茶同談?”
他三言兩語之間,便将虞青淩捉了他們一群人送去師長那領罰的事實歪曲成了一次尋常的會面,雙方間那點隐隐的對立氣氛瞬間便被化解,這話若是叫他那幾位好友聽到,怕是又要筆誅口伐一番。
殷白溪在心裡毫無誠意地對幾位好友道個歉,靜靜等着虞青淩的反應。
“……”虞青淩抱着劍的胳膊微微收緊,似是不習慣被這樣近距離逼視——殷白溪此時距他不過兩步,稍稍擡手便能碰到,在這樣的距離下,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這人身上的隐隐熱氣。
他記得殷白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