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江雪去找秦修意,打算告訴她自己的進步。剛進柒号院,就覺得與往日有些不同,她連忙推門進去。
秦修意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雙目緊閉。關苒苒則在一臉凝重地為她施針。
“關前輩,我師父怎麼了?”戚江雪來到床前,一臉緊張。
關苒苒将最後一根針紮入秦修意的百會穴,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中了‘定風波’的人,内力全失,筋骨酸軟,若要強行施力,必然會損耗自身,導緻昏厥。”
戚江雪滿臉自責。“是因為這段時間要教導我,師父才會被消耗至此。”
關苒苒安撫地拍了拍她道:“與你無關,是‘定風波’太過陰毒。”
戚江雪想起剛來時溫良告訴她的話。
“不是說‘定風波’隻針對習武者,對常人隻是助眠嗎?師父已經沒有武功了,為何還會受這麼大影響。”
關苒苒冷笑一聲。“何止如此。你以為那些人是被關在這裡太久,才會變得越來越溫馴嗎?不,這‘定風波’一旦入體,就會讓人精神麻痹,不再有大的情緒起伏。什麼喜怒哀樂,都會漸漸遠去,隻剩吃和睡這幾個生存本能罷了。”
戚江雪想了想,這可比後來讓人強行平靜下來的鎮定劑效力大多了。
“那如今怎麼辦?屋裡的‘定風波’早已被掐掉了。”
“兩年前我研制出了抵消藥物,可‘定風波’早已深入她的骨髓。能保持住神智,是因她本就比常人抗性更強,但也僅是如此了,如今她在習武之人面前也不過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段時間她雖然隻是口頭傳授于你,可想到曾經馳騁江湖的風光,她又如何能忍得住不去嘗試呢。”
關苒苒說着,難掩語氣中的惋惜與心痛。
戚江雪亦是眼眶泛紅。從躍馬揚鞭快意江湖到身陷囹圄四體無力,任誰都無法輕易接受這樣的落差。
關苒苒看戚江雪的神态,忍不住安慰她道:“你也不用擔心。我已看過修意了,她隻要好好休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若她醒來見你難過,又要心疼了。”
戚江雪忍下情緒,對關苒苒說:“前輩放心,我修習武學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要将你們救出去。清晏山莊一定會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關苒苒突然站了起來,背對戚江雪。
“我隻怕是出不去了。即便出去,世上也無我容身之處。”
戚江雪說:“來這裡的大都是苦命人,過往并不重要。就算無家可歸難道我們自己不能組成一個家嗎?對我來說,現在師父和您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歸處。我會奉養師長,不會讓你們無枝可依。”
關苒苒肩膀顫抖不停,她克制許久才轉過來看着戚江雪。
“阿雪,我很感動。也相信你。可正因如此,我不能連累你。”
關苒苒坐在椅子上,目光望着窗外。
“我跟你說過,我十六歲便嫁人了。那是一段孽緣。把我關到這裡的,正是我夫家之人。”
今夜的月與二十四年前一樣皎潔明亮,隻是心境早已滄海桑田。那時她滿懷欣喜地嫁人,憧憬着與良人共度此生的美好願景,現在卻隻剩下怨憎懊悔,滿心諷刺。
戚江雪不想揭開關苒苒的傷疤,可她想了想還是開口道:“聽說我也是被家人送進來的。我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在這裡困頓一生不是我想要的結局。以前輩的為人,我更相信您是為人所負。”
關苒苒苦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又停下來,一臉冷絕。
“你說的不錯,可他們并不覺得有負于我。我有罪。但我不後悔。再來一次,我還會那樣做,甚至還要更痛快!我在這裡,他們殺不了我。我若出去,那就未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