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覺得不錯,可以簽到光輝來,以後多的是合作機會。”
姜南腦中警鈴大作,立刻揚起完美的弧度:“唐總您說笑了……您剛才提的事,不如我們去雅間聊……”
唐博突然低笑出聲,翡翠扳指在杯沿輕叩:“可你這位……小朋友,似乎急着要找你呢。”
他意有所指望向正穿過人群的夏遲。
姜南視而不見,倏地轉身,攬住唐博的胳膊,“唐總今天是來談事的,不是來處理私生的,我今天就陪着唐總,沒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他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迎合,腳步卻不由分說,拉着唐博朝偏廳走去。
當夏遲錯開人群,看到的便是姜南幾乎稱得上慌張的背影——像是在逃離某種災難。
偏偏夏遲耳朵比一般人尖,穿過沸沸揚揚的人聲,依然聽到了“私生”二字。
夏遲僵在原地,像是被人當衆潑了一盆冷水,那種被厭棄的羞恥感直竄心口,最後凝成眼眶裡的一道酸。
【他……讨厭我……】
馮漫過來,看見的就是這麼一隻蔫頭耷腦的小獸,包着兩泡眼淚,鼻尖微皺,活像隻被雨淋濕的流浪狗。
馮漫眼疾手快把他摁到餐席上,生怕羅劍看見了晦氣,一邊遞紙巾,一邊又忍不住擠兌。
“喲,癞哈蟆沒吃上天鵝肉啊。不是你自己說要離偶像的生活遠一點嘛,那可是姜南。”
她着重強調。
夏遲耷拉着腦袋坐着,像隻被主人馴話的小狗,眼眶微微泛紅,時不時還抽一下鼻子,活脫脫一副被人欺負狠了又不敢吭聲的可憐樣。
馮漫忍不住揉揉他的腦袋,免不得說上幾句安慰的話:“哎,多大點兒事兒。癞哈蟆想吃天鵝肉那是天經地義,天鵝不想被癞哈蟆吃那是理所當然,想吃天鵝肉的癞哈蟆才是好癞哈蟆,不想吃天鵝肉的癞哈蟆跟鹹魚有什麼區别……”
這樣安慰人不知有沒有效,反正夏遲嘴癟得更狠了,他把臉埋進掌心。
“我就知道……沒有人喜歡我……”
“……”
馮漫都内疚了,難得斂去嚣張的氣焰,母愛泛濫幫他順了順後背。
夏遲順勢倚在她肩膀上,鴕鳥依人向她低聲傾訴。
“漫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都經曆過什麼……我一出生,就被送進福利院……”
夏遲是孤兒,這件事馮漫早就知道了,他在辦理入職手續的時候,連個戶籍資料都拿不出來,隻拿了張福利院開出的證明。一到節假日他都無處可去,隻能窩在出租屋裡打遊戲。
馮漫的心揪了起來,看着眼前這個平日裡插科打诨的青年,正用袖口胡亂抹着臉,帶着鼻音的童年碎片混着眼淚砸了下來。
“……自從被送到那裡,我就癱瘓在床,大小便失禁,不能下地走路,很久都不會說話,每天隻能靠爬,才能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就算這樣,我都堅持活着……”
……
聽着是挺慘……
但怎麼……感覺哪兒别扭……
“最慘的時候,我整個人隻剩下六斤半!不得不每天呼吸,從來都不敢停,一歲前,我甚至都沒說過一個苦字……”
馮漫的拳頭握緊了。
“若像你這樣講的話,我其實也蠻慘的。”馮漫木着臉接他的茬:“不瞞你說,我也是剛生下來就給人當孫子,我的親生父母,連結婚都不讓我去,我媽懷孕的時候,我都沒能去照顧她……”
夏遲握住她的拳頭,感同身受:“漫姐,原來你也這麼不容易,難道,你也失去了三歲之前的記憶……”①
馮漫猛地抽回手,一把把他臉推老遠。
神經病,真是多餘聽你在這兒耍寶……
這家夥真是……
越是難過的時候,越是不正經。
夏遲突然捂住心口,活像被雷劈中的林黛玉:“連……連你也嫌棄我嗎?”
他尾音顫得能篩糠,還故意擠出兩滴要掉不掉的眼淚。
“我知道,我就知道,我這樣的孤兒,原是不配的……”
“我早就習慣任何人漸行漸遠,忽冷忽熱。像我這樣敏感到呼吸都要反複斟酌的人,太明白,離開都是一次次失望堆出來的,那些翻山越嶺的執着,總會被吹散在風裡。放手,是心被紮透的清醒……”
馮漫太陽穴突突直跳,這種場合将藝人暴打一頓的确不合适,她不知該捂住臉,還是捂住耳朵。
戲精這是徹底發了瘋,把滿月宴當成試鏡現場,右手顫抖着伸向虛空,眼神迷離,像個被負心漢抛棄的女主。
“隻要我不主動,我們之間就隻剩下距離,我不怨恨,不賭氣,隻是終于懂了……有些路,走到盡頭,也不過是陌路……”
旁邊陸續有人看過來。
還有制片人遞了名片。
馮漫低頭看着這意外的收獲,第一次在人情和利益的沖突中,選擇了臉面。
她硬着拳頭将夏遲摁住,咬牙切齒提醒:“咱們是來吃滿月酒的,你禮随了嘛,空手來蹭吃蹭喝啊。”
夏遲一拍腦門:“啊!差點忘了。”
随禮的地方不得不路過羅劍一家子,小嬰兒被媽媽抱着,睡得正香,小臉粉撲撲,着實可愛。
夏遲咧着嘴逗了一下,突然感覺哪兒不對,手指在背後掐了起來。
目光驚訝地瞟向孩子他爸。
【别說,你還真别說,雖然不是親生的,但長得還挺像!】
羅導瞠目:“!!!”
什麼!!!
你說什麼!!!!!
馮漫:好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