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帕那。你醒了。”守候在床邊的尉屠耆抿着唇角,露出疲憊的笑意,他眼圈發黑,眼白布滿血絲,明顯已經很久沒睡好了。
“尉屠耆?”黎帕那想坐起來可是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别動!”尉屠耆讓她躺着别動:“你昏睡好幾日了。侍醫說你有内傷,必須躺下靜養。”她隻好乖乖躺着,問他:“這是哪兒?”尉屠耆笑着回答:“這裡我的寝宮啊。你被馬車撞了,我帶你回來救治。”
黎帕那轉動眼珠望着周圍富麗堂皇的獸皮,好奇地問:“這些獸皮都是你狩獵得到嗎?”
尉屠耆得意地回答:“大多是我狩獵得到,不過這獅皮,你也知道獅子是大月氏國寶,通常很難弄到,我花了大筆錢從大月氏商人手裡買得。熊皮嘛我從身毒商人手裡買得。”頓了頓,“黎帕那你睡了幾日都沒進食。”他站起來關切地說:“稍等。我給你端點食物。”
黎帕那覺得可笑:“樓蘭王子還用得着親自給我一個平凡人端食物嗎?”
平凡人?不,黎帕那。你不是平凡人你是……尉屠耆望着她蒼白無血色的嘴唇欲言又止。生怕突然說出真相也許會受不了吧。為了讓她安心養傷,改口:“那是當然。倘若換作别人照顧你,我不放心啊。”
尉屠耆已經幾天沒睡好了,疲倦從四腳鑽到肉皮裡、骨髓裡,走了幾步,刹那間他的骼都變得軟綿綿、輕飄飄,沒什麼挺得住。為心愛的人付出一切,再疲憊也心甘情願。黎帕那。我願用癡心靜待你的芳心,海枯石爛我都不會死心,我用真心換得你的開心,天長地久我都不會變心,誓愛你,一生一世隻愛你!
尉屠耆。你真是個傻瓜。黎帕那扭頭看着他疲憊的身影,嘴角漸漸浮現出一絲絲苦笑:世上沒有比你更傻的傻瓜了。我曾經傷害過你,你卻居然一點也不記恨我。你……真是令我後怕?
黎帕那無法入睡,心潮騰湧就像平如鏡的湖泊泛起層層的微波。毫無疑問,尉屠耆寸步不離的守候令她感激。
感激是什麼?是春風吹拂下冰封已久的慢慢融化的小河;是濃密叢林中汩汩流淌的一泓清泉;是無邊的暗夜裡那一輪如鈎的月亮。确實姑娘會因為感動而生愛尤其是在她恐懼或者無助的時候很容易對出現或陪伴在身邊的男子心生感激和愛意。
黎帕那心生感激之餘,無意想起被馬車撞倒那一刻隐約聽見有人說把她扔到路邊,然後尉屠耆叫了一聲“王兄”。聽聞樓蘭王室有五十多個王室成員其中成年王子就不下十幾個。究竟是哪一個喪盡天良的東西如此冷血……
她對馬車的主人懷恨在心,怒氣從腳底下直沖到頂門焰騰騰地按捺不住雙手和手指都劇烈地不知不覺地抽動:我記得他的聲音,待日後逮到,絕不輕饒!!正想着。她又聽見寝宮外面傳來男人粗裡粗氣的嚷嚷聲,聽起來很耳熟,警惕地豎起耳朵辨識,是老熟人熱合曼。
尉屠耆端着一盅子剛熬好的熱氣騰騰的魚湯走到回寝宮的路上,迎面就撞見熱合曼和幾個衛兵架着自己父親童格羅迦就往外拖,“诶诶诶,你們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童格羅迦一個勁地掙紮,熱合曼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對親王有所得罪但無可奈何,“得罪了。親王。卑職也是奉太後之命行事,你就回去吧。”
“父親!——”尉屠耆攔住他們的去路吃驚地問:“你們這是幹什麼?為什麼抓父親?”
“不是抓,王子。”熱合曼向王子解釋說:“我們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抓親王啊,因為國王現在生死未蔔,群臣奏請太後從王族中選出一個攝政王代替國王住持政務。太後選中了親王,可是親王居然自己跑了,太後當然很生氣啊!”
“攝政王,我可擔當不起,”童格羅迦慌裡慌張,心跳動個不停,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就像節奏越來越快的鼓點,時而大聲,時而節奏不一。“還是讓母後另尋他人吧。”
“親王!”熱合曼和衛兵們雙手合十幾乎用了懇求的語氣:“眼下宮裡親族隻有你最合适,你就别推脫了吧?”“太後說了,隻是國王不在這段時日,等過一陣子有了消息再作另論這還不行嗎?”
“隻是暫時擔任的攝政王而已啊,父親。”尉屠耆也幫着熱合曼勸說父親乖乖順從,畢竟國事重大嘛,“又不是真讓你當國王。你就去吧。”
“要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童格羅迦依然躊躇不前,這些年來他親眼目睹王兄陀阇迦長年夾在漢匈之間搖擺不定的難言苦楚,上次王兄被趙破奴俘獲後,被迫遣送長子齋普爾入長安為質,因此得罪匈奴,又不得不遣送次子帕爾哈提入匈奴王庭為質,這次王兄再得罪漢家皇帝,真不知道匈奴人又要如何對樓蘭發難,他怎敢接手攝政王這塊燙手山芋?“我一條老命無所謂,就擔心你和你的兄弟啊。”
“親王。好了别廢話了!”熱合曼早就不耐煩了指使衛兵快把親王拖回王宮去見太後,“父親!”尉屠耆站在後面打趣地說道:“回頭我進宮看你啊。”
“你這小子。”童格羅迦被衛兵駕出好幾步遠的距離聽了次子的話。哭笑不得道:“你以為當攝政王很好玩啊?”恰好這時瑪雅王妃的貼身女官舍缇從林蔭小道經過,撞見此景,好奇地想真少見,王子端着一碗湯要送去給誰喝啊?
“黎帕那。我給你炖了魚湯。”尉屠耆走進寝宮,香噴噴的鮮美之氣漫延迂回萦繞鼻端令人垂涎欲滴。“喝點吧。”黎帕那則問他:“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尉屠耆在床邊坐下來,若無其事地回答說:“國王被漢人抓走一時沒有下落,老祖母打算封我父親為攝政王暫時住持朝政。”
“來,我喂你喝湯。”他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湯,湯香鮮美魚肉質細嫩爽口。黎帕那喝得很入味:“誰炖的湯?”
尉屠耆笑道:“是我親手炖的啊。隻要你喜歡,我願意天天炖給你喝。”
看,又犯傻了。黎帕那故意鑽牛角尖道:“魚湯再鮮美天天喝也會厭煩。”是啊确實是這樣……她的話令尉屠耆尴尬:其實呢我想說隻要能讓你開心,我什麼事情都願意做。
“你說什麼?”瑪雅王妃正坐在梳妝台前讓侍女侍奉着梳發辮,她則用眉筆把眉毛描得很細、很長并在眉宇之間連結起來。遠看,在一對湛藍如海的大眼睛上面橫卧着一條波紋似的黃褐色眉毛。原來吐火羅女人描眉的原料是一種草本植物的根莖,其方法是榨取其根莖的汁用細木棍纏上棉花,蘸其汁描眉。吐火羅女人還用海納花的花瓣搗成泥抹在指甲上數小時之後指甲就變得豔紅還可以保持數天不變。既描眉又染指甲當然胭脂也不能少。用一種野生的四瓣紫花直接塗于臉蛋瞬間臉面兩側便出現和諧的紅潤色。
“我都親眼看見了。”舍缇使勁咽了一口唾沫,将自己躲在王子寝宮外偷窺到的場景如實描述給王妃聽:“他們兩個孤男寡女可親熱呢,王子還一口一口地喂她喝湯……”
尉屠耆,尉屠耆!你推掉婚事害得老娘顔面盡失,現如今又把别的女子帶到你的寝宮。你故意向老娘示威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