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昨晚沒有睡好嗎?”依娜姆給珤勒爾梳妝時發現她眼圈發黑,好奇地問。“昨晚宮裡特别吵。”珤勒爾揉着發脹的太陽穴,沒精打采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依娜姆回答說:“好像是攝政王的長子安歸昨晚喝醉酒到處撒瘋撒野。”
“哼。”珤勒爾冷笑道:“童格羅迦養出來的兩個好兒子,一個放蕩不羁, 一個居心不良。都不是讓人省心的東西。”“微臣給王後問安。”突然護國大将軍箋摩那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站在匈奴女人面前彎腰行撫胸禮。
“大膽!箋摩那。”珤勒爾大吃一驚,完全沒想到對方會在這個不恰當的時候出現,她才剛剛晨起,身上的亵衣尚未更換,發辮尚未梳好連珠玉首飾也穿戴好。匈奴人就算日常行為粗俗,沒有漢人那樣講究文化看重禮儀吧,可在漠北也不是誰都可以随便進入女人的氈帳的。“本後剛剛晨起你來這裡幹什麼?快點滾出去!”
箋摩那無視匈奴女人的恐吓,笑得詭秘:“你是樓蘭的王後,我可是樓蘭的護國大将軍。”反了。趁着國王不在,想謀逆不成?珤勒爾察覺到他是話中有話,大發雷霆道:“難道護國大将軍就可以如此放肆?滾出去!不然我不客氣了。”
箋摩那收起詭秘的笑,正色道:“别忘了,你腳下踩着的是吐火羅人的土地。”珤勒爾冷冷地問,“你什麼意思。”箋摩那雙手背後,直接和匈奴女人攤牌:“王後派去匈奴報信的那個人,被我逮着了。”“你說什麼?”珤勒爾的臉色立刻變得白慘慘,忿恨的光芒從烏黑的眼睛裡噴射出來。破口大罵:“箋摩那!你脖頸上有幾顆腦袋?想謀反嗎!”她騰地站起來,伸手就要朝他的臉猛扇過去。箋摩那眼疾手快死死揪住她的手腕,如鐵箍般揪得很緊,令她幾欲掙脫均動彈不得。她罵道:“詹師廬大單于會把你們這些通漢的忤逆份子統統碎屍萬段!”
“我可沒有通漢。”箋摩那身高八尺,制服一個身高僅僅五尺六寸的女人簡直易如反掌:“隻希望你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你雖然是匈奴人可也是樓蘭國王的妻子。如今樓蘭正值國難當頭,請多多為城内一萬多口人着想。”“對了。我剛剛得到消息說漢人和匈奴人即将在河西走廊一帶開戰。誰也無法保證漢人是否回反撲重新打回西域。雖然漠北戰敗,王後也别高興得太早。否則殃及樓蘭,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箋摩那說罷大掌狠狠一推,依娜姆連忙蹲身扶住失足倒地的珤勒爾:“王後。”
“箋摩那。”珤勒爾坐起來,緊緊抿着嘴唇悻悻然地看着他:“你好厲害啊。趁着國王不在宮中公然要挾本後。”“難道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國王回來,第一個抓你問責嗎?!”
“難道你就不怕漢人屢戰屢敗匈奴人再次奪得西域,屆時詹師廬大單于第一個拿你的人頭問罪嗎?!”箋摩那冷笑說不用王後你操心!好好在寝宮裡呆着吧。
“外面的形勢越亂對我們越有利。 從即日起,”他離開王後寝宮便喚來衛兵交代事宜:“所有膳食按時送去王後寝宮,禁止她走出寝宮大門半步。”
衛兵忐忑不安,蹙眉說:“雖說西域的戰事讓詹師廬大單于暫時顧及不到樓蘭,也不能掉以輕心啊。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們樓蘭人軟禁王後……大将軍,你真的有把握嗎?”“王後剛才說得也對,萬一漢人在河西走廊也打不赢,讓詹師廬大單于緩過氣來,他要知道你擅權軟禁王後,這惡果誰也擔當不起呀。”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實話說吧漢人打赢不赢都沒關系。長期以來漢人和匈奴人皆利用樓蘭這塊豐水寶地互相遏制,漢人不敢越過樓蘭攻打漠北。匈奴人也不敢越過樓蘭進犯漢土。如今國王被漢人逮了去一直沒有消息,匈奴人沒有搞清楚情況斷然不會貿然出手。”
“話雖如此。畢竟世事難料啊。大将軍,我們盡量還是小心為妙吧。”
箋摩那說知道了便離開樓蘭王宮直奔西城區巴賽木的府邸,對其表明來意:“我有要事需要見黎帕那。”巴賽木告訴他黎帕那和王子在後院的酒坊裡釀酒,“坎吉。你帶護國大将軍過去吧。”箋摩那說不用了,他自己去找。
艾葳蕤喂完貓之後端着空碗去竈房中途轉了個彎,猛然看見箋摩那迎面走過來,她想起上次偷盜龍符的事,興許是心虛,她把頭埋得低低的,腳步也變得很慢很慢,待箋摩那靠近時,行了個撫胸禮然後加快腳步往竈房方向跑去。實際上箋摩那對這個普普通通的粟特姑娘沒怎麼注意他隻想着找到黎帕那,他心裡一直有個難解的疑惑需要解答。
葡萄架上爬滿了茂密的綠色枝葉,枝葉中挂着一串串色彩不一的葡萄,有玫瑰紅色,紫色,暗紅色,淺綠色甚至還是兩種顔色: 左半邊是暗紅右半邊卻成了淡淡的玫瑰紅,陽光透過枝葉斑駁地照耀在這些晶瑩剔透葡萄上好像一顆顆不同顔色的寶石,步入其中,仿佛置身于進入琳琅滿目的寶石林,輕輕扒開葡萄皮一個嫩嫩的果肉呈現在眼前,果肉半透明的看上去像水晶像瑪瑙散發着甜甜的香味使人垂涎欲滴。
黎帕那手把手教尉屠耆将每粒淡鹽水浸泡過并且徹底風幹的葡萄捏開一個口子,不能弄破碎,這是關鍵!讓果肉自然發酵并且流出來,觀看這果肉封在葡萄皮裡發酵變成水的過程很奇妙!淘氣地吐着泡泡,漸漸這一顆顆飽滿的葡萄變成了薄薄的一層皮漂浮在罐子裡。
“黎帕那。”尉屠耆應聲擡頭看見箋摩那走過來,“你怎麼來了。”黎帕那神情冷淡裝作沒聽見隻顧着将葡萄一顆顆丢進罐子裡分成好幾層,每層之間還鋪上一層糖。箋摩那走到她旁邊,“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必須實話回答我。”
尉屠耆直覺箋摩那今日有備而來,主動上前搶話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箋摩那看看他又看了看不待見自己的黎帕那欲言又止:“那個……”
“那個什麼那個,”黎帕那不耐煩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見我正忙着嗎。”
箋摩那便直接開門見山問她:“你以前住在哪裡。”
呵呵,故意想查我的過往?做夢!黎帕那咆哮道,“與你無關。走狗,”說罷将手裡的葡萄狠狠砸向箋摩那然後轉身氣沖沖走開,腳下“咚咚咚”跺得老響。
“哎。”箋摩那捂着被砸痛的左眼,驚愕地看着姑娘遠去的背影,“走狗?我怎麼成走狗了?”“你給我回來,回來!說清楚!……”
尉屠耆拉拉箋摩那的衣袖,讓他别理會姑娘,“到底發生什麼事。”箋摩那把這幾日宮裡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他:“若非希瑪妮王妃安置在王後寝宮的眼線得到消息。你們肯定死于非命了,知道嗎?”
尉屠耆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這幾日和黎帕那甜蜜相處,居然也會無意間與死神擦肩而過!“那麼王後她現在?”“放心。沒事”箋摩那揉捏着葡萄說,“我已經下令把她軟禁于寝宮。”
“你?”尉屠耆覺得不妥當:“她是國王的妻子,如今國王不在宮中,我父親作為攝政王都不能拿她怎麼樣。 你這個護國大将軍卻竟然……這不合規矩。”“那你想怎麼樣。”箋摩那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他:“任由她給匈奴報信來誅殺你們?”
尉屠耆焦灼道:“我是擔心日後國王回來了,找你的麻煩。你一個護國大将軍未經許可擅自禁足王後是擅權是僭越啊!”
“放心。我有準備。”箋摩那笑了笑,緊接着話鋒一轉壓低聲音詢問:“你這幾日和黎帕那相處甚密,她有沒有告訴你,她以前住在哪裡?”尉屠耆搖搖頭,避而不談:“抱歉這個問題我沒法和你解釋。你就别問這麼多吧。我擔心黎帕那的情緒。”
都不肯說。碰了一鼻子灰,白來一趟,箋摩那無可奈何地離開巴賽木府邸,腳剛踏出大門就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背倚路邊的紅柳樹而站雙手合抱朝他擠眉弄眼笑得特别匪夷所思。他沉着臉,走到他旁邊質問“你在這裡笑什麼。”“護國大将軍闆着一張臉,”蘇羅漓指着他的臉一字一頓地說:“恐怕是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吧。”“沒錯!”箋摩那氣沖沖地罵道:“上次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