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你們拜火教不允許女子外嫁不是嗎?護國大将軍還敢死皮賴臉?”陀阇迦臉上的筋肉越拉越長越繃越緊最後像糖漿一樣凝固,可由于蒙着布,粟特男人沒看出其異樣表情依然自顧自說:“問題是姑娘已經決定跟了攝政王的兒子。護國大将軍不死心偏要來搗亂。”
簡直胡說八道。箋摩那根本就不好色。本王對他知根知底!陀阇迦心想着,粟特男人又這樣說:“昨日姑娘撒瘋先是砍倒攝政王的長子然後又要殺了王後,全靠護國大将軍攔住不讓估計是他疼惜她,生怕她做傻事吧。”
粟特人接下來還說了什麼話,陀阇迦再也聽不下去了,越發感覺刺耳,他想着必須去找黎帕那,否則世間難得的好姑娘就要被道貌岸然的野心家給教壞了!他轉身急急忙忙跑出房間穿過門廊來到綠樹林蔭的庭院看見巴賽木家的兩個男孩兒,一個九歲一個六歲,正在玩皮囊和毛發制成的球。“黎帕那在哪裡?”他問他們。
男孩兒卻指着他:“你為什麼蒙着臉。”
差點要忘了。陀阇迦連忙把臉上的布揭下來扔掉,“快告訴我黎帕那在哪裡,我找她有急事。”男孩兒回答說她正在竈房那邊劈柴。
呵呵。清晨總是那麼美好,初升的太陽像牛車轱辘一般大,像熔化的鐵水一般豔紅,籠罩在輕紗似的薄霧之中的國都城廓如同跌進了牛奶桶,那麼柔和、甜美,那麼恬靜。
黎帕那閑着無事時喜歡劈柴,認為既可鍛煉身體,又可幫助消化。每次都能輕松地把比大腿還粗的木墩劈開。看吧。拿起一根木頭抓起一把亮晃晃的劈柴刀放在木頭上,左手扶穩然後右手掄起刀使勁劈砍下去“咔咔咔咔”多麼有節奏,隻見刀一點點陷入木頭,看似堅不可摧的木頭片刻就出現了裂縫突然“嘩啦”一聲,受不了重力壓迫便一分為二!
“哎哎。黎帕那?”陀阇迦急急走到她身後拍了拍她肩膀。“有話就直接說吧。”她頭也不回地說。慢着。直接說又好像不妥。
“匈奴夫人還沒有死,你知不知道?”老不死的想警告我?“教訓教訓這個老不死的東西。砍他幾刀,看他……”魔在耳邊的唆使讓黎帕那握緊了手中的刀幾乎有一種将其砍殺的沖動但忍住了,若無其事地繼續劈柴:“那又如何。你想說什麼。”此時尉屠耆恰好路過竈房拐了個彎聽見陀阇迦說:“你怎麼不直接把她殺掉?留着她幹嘛。”姑娘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看你也不是笨人,怎麼就聽不懂我說的話呢?”陀阇迦邊說邊做出手起刀落的樣勢,急切道:“昨日應該直接把她殺死,她死了一了百了。”
黎帕那懷疑對方在故意試探自己故而不動聲色,“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國王。那可是你的妻子。”“我砍殺她不假可你既然知道了固然應該怪罪,沒必要拐彎抹角!”
“不!”陀阇迦擺擺手,堅決道:“本王絕不怪罪你。本王确實希望她快點死掉。”黎帕那望着四分五裂散落得滿地都是的木頭,悠然地詢問,“說殺就殺?你這個國王高高在上什麼都不用親自動手以為殺掉一個人就多麼容易嗎?”尉屠耆隔着老遠一段距離,清清楚楚地看見陀阇迦眉間滿是苦愁發出一聲歎息,好似包含了千言萬語的無助,又好似在和姑娘訴說無盡的悲歡離合。
“有些事情你不會明白的……政治聯姻嘛因為深陷其中迫不得已逢場作戲……反正就是互相利用,王室本無情何況這種,總得來說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随意抛棄根本沒有真感情可言!”
老不死的有這麼好心?主動提出讓我殺掉匈奴婆娘?我才不信。黎帕那滿腹狐疑地抱着劈好的木柴來到竈房燒火開始準備一大家子的早膳,烤馕,先燒馕坑即在坑底燒木炭等火滅掉坑壁就燒得很燙然後就把擀好的面胚貼在坑壁上,很快就熟了。而馕坑是用羊毛和粘土砌成,高出地面三十寸左右,晃眼看上去像個倒扣的水缸子,其四周用土壘成了一個方形土台的形狀以便于人在上面操作。
“哎,黎帕那。”尉屠耆非常謹慎溜進竈房之前環顧四周環境,确認陀阇迦已經走開才放心地走到姑娘背後詢問:“方才國王和你說什麼了。”“如果你都聽見了。”姑娘頭也不回地說:“我還必要再跟你重複一次嗎?”
尉屠耆無言以對,“今日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本王突然聽見窗外有很多人議論說安歸和匈奴夫人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一個女瘋子所傷?可有此事?”
“死了沒有。”
“匈奴夫人還沒死,你知不知道?”“你怎麼不直接把她殺掉?留着她幹嘛。”
“我看你也不是笨人,怎麼就聽不懂我說的話呢?”“昨日應該直接把她殺死,她死了一了百了。”
“本王絕不怪罪你。本王确實希望她快點死掉。”那一句句确實出自國王之口的吓人話像具有魔力似的,反複在他耳邊回蕩,轟得頭腦混亂,心中越發感覺隐隐不安,似乎預感到有一場極大的災難即将來臨。從如今的情況看來,國王很明顯已經對匈奴夫人動了殺心。這也就是尉屠耆最擔心的,搭成他們父女相認并不難,難在匈奴夫人來到樓蘭這些年收買了不少人,為樓蘭國内親匈奴勢力之惡源。試想他們父女相認,國王日後必定會授予縱容公主對包括匈奴夫人在内的親匈奴勢力進行清算屆時必然有一大波很多人被牽扯進來,尉屠耆擔心牽連甚廣,難免累及無辜,而以照黎帕那的性子新仇舊恨并算她不殺個血流成河才怪所以啊不怕罪殺就怕枉殺,折損民心,後果不堪設想!……究竟該怎麼辦才好?“你怎麼不說話了?”黎帕那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我能說什麼呀。你别做傻事就行”尉屠耆欲言又止,挽起袖子主動走上前幫忙做早膳。“這兩天一直忙于經商。有失款待。薄酒小食不成敬意,請國王多多包涵。”巴賽木笑容可掬地向陀阇迦寒暄着,他為款待國王特意把筵席設在了庭院中央的綠樹林蔭之下,草地上鋪着精美的波斯地毯,矮桌上擺放着繁花似錦的波斯風格工藝品,遠遠看過去曲水流觞氛圍清幽,以水池為中心席地而坐,邊享用豐盛的早膳邊談天說地,頗有一番别緻的情調。
“哪裡哪裡。”陀阇迦端起茶杯,由衷地說:“閣下在本王落難之時好心收留,實在是感激不盡。”巴賽木寒暄着讓仆從上前給國王倒茶,陀阇迦端起琉璃杯子隻見片片嫩茶猶如雀舌,色澤墨綠,碧液中透出陣陣幽香。茶葉是漢朝與西域諸國通商的物産之一,外來物産嘛,稀有,所以價格極其昂貴,僅僅一兩就賣至二十至三十個金币的價錢因此在樓蘭喝得起茶葉的除了王公貴族就隻有善于經商賺錢、生活富足的粟特人。不過實際上王公貴族對茶葉并不感興趣大概覺得這些黑乎乎的葉子沒有馬奶好喝吧,但又喜歡它特别的香味,貴婦人索性拿它當做香料熏房間,真可謂暴殄天物。
陀阇迦端起與茶湯的顔色相映成趣的琉璃杯仔細端詳,發現其杯身布滿了雕刻細密、花紋精巧的金屬鑲嵌俨然勾連成一個隔熱護手的杯套隻不過這個杯套精緻得近乎奢華了。
呵呵呵。早就聽聞粟特人非常癡迷漢朝茶葉,喝茶幾乎貫穿他們一整天的生活,一壺茶配上各種堅果、甜點等足可以消磨半天時間了。他們喝茶也講究,連茶杯也要求必須是同色琉璃杯這樣茶湯與茶杯的顔色相應成趣,别有韻味。“以前聽聞粟特人喝茶葉時喜歡放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