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索芒叫住他,“大将軍。此事非同小可,依我看盡量不要做出大動作,悄悄地處理比較好。”熱合曼亦附和說是啊是啊已經安排讓人把刺客屍體悄悄拖出去掩埋了。那就稍安勿躁,待明日一早再去西城區看看黎帕那的情況期望能從中找到 更多關于刺客的線索。他心裡想着,無意擡頭,凝視門外的一片漆黑,然後,好像有很輕細的聲音,在隐約處幽幽響起,回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庭院裡。停留在樹枝上的烏鴉驚起,撲棱着翅膀消失在月光下。而夢域——如細節潮水般地從藍色過渡到灰暗将世界沉進陰影之中,被奪去生命的樹葉僵硬地從天空墜落。
“微風吹過小籬笆。青青的小草發嫩芽爬上一朵朵美麗的小花,風一吹來,它一擺,好象那美麗的小喇叭,輕輕地摘下一朵放在嘴上吹吹它……”肮髒的死亡故事呈一字排開哀怨的聲音糾纏着風布滿整個天空。“一、二、三、四、”那是一隻膚色白皙的手……眩人的白。手裡握着一把鋒利的細針,一根一根地插在蘆葦杆子紮成的假人身上。“斷子絕孫、斷子絕孫、斷子絕孫、”
黎帕那。你,你又在幹什麼?尉屠耆驚醒過來,窗外已經是蒙蒙亮,乳白色的輕霧彌漫大街小巷,籠罩住整片樓蘭國的土地雖還不看見太陽卻散發着一股燃燒的氣息。
枕邊空空,姑娘早就起床了。噢,庭院裡隐隐約約傳來噼啪噼啪的響聲想必她在劈柴準備早膳吧。
尉屠耆起床穿好衣服來到庭院看見她麻利地擡起斧頭,然後用力一拉,便把斧頭啪的劈在柴木上,然後又麻利地把斧頭扯出,再努力地擡起——一拉、扯出、擡起……原來她不久前在竈房燒熱早膳至中途發現竈膛裡的火勢漸漸變得不旺了,該添柴了,所以出門拿來一大根木樁劈砍。
“你歇息歇息吧。讓我來。”尉屠耆走到她旁邊,不容分說搶過斧頭。“讓你來?你住這裡多久時間了,劈過柴嗎?”黎帕那蹙了蹙眉,說話語氣有些不耐煩,認為尉屠耆這是在故意拖慢她幹活的速度。
尉屠耆興緻勃勃地說自己雖然沒有親手劈過柴但好歹也是見過府裡的仆從劈柴的方式,其實要領很簡單,順着柴的紋路去劈,這樣就會省力很多,如果有分叉的話就特别難劈開,因為那一塊盤根錯節,隻能用蠻力解決,有些木柴特别好劈因為它的密度本身就不大,輕輕一碰,它自己順着紋路就乖乖散開了!“怎樣?我說得對嗎?”
說得對啊。說得我無言以對。黎帕那便如此回應他:“光說不做沒用,你自己試試。”尉屠耆揮起斧頭照着她的樣子劈砍起來。一開始還很有勁,沒多久手就開始發癢。“壞了!不是要起泡吧?”
黎帕那的嘴角微微上揚,嘲笑道:“口口聲聲自稱是習武之人劈幾根木柴就受不了?”尉屠耆瞪眼反擊道:“你别小看我!”說罷高高舉起斧頭對準木頭用力砍下去隻聽“啪”一聲木頭碎成四分五裂散落滿地,彎腰撿起木塊扔進筐子裡。
“呵呵,原來你們在劈木柴啊。”箋摩那走進庭院見狀笑吟吟地說。
尉屠耆直起腰身,“你怎麼來了?”
箋摩那說是為昨晚刺客的事情而來。黎帕那“哼”一聲淡淡地說“敢情官威大過天,昨晚你不來,是不是要等到我被殺了你才來啊?”恰好此時早起的陀阇迦正沿着長廊散步剛拐了個彎撞見此景,立馬敏捷地向後閃退到牆角後面仔細聆聽他們的對話,箋摩那沒注意這位“失蹤”已久的國王更不知道其就躲在附近對自己虎視眈眈,打趣地說:“能殺掉你的人目前還沒有找到吧。”
陀阇迦偷偷從牆角後面探出頭看見黎帕那對着箋摩那冷笑道:“别把我說得那麼神。昨晚我能僥幸逃過一劫全靠尉屠耆施救。”
箋摩那說噢,是嗎。黎帕那繼續說:“那個幕後主謀非常陰險狡猾絕對是一條隐藏在樓蘭王室之中的大毒蛇。”
大毒蛇。話中有話。箋摩那扭頭和尉屠耆交換眼神,“知道幕後是誰了?”“不,”尉屠耆忙解釋說:“隻是懷疑。懷疑而已,沒有證據。”我知道了。她一定懷疑王後。箋摩那暗想:匈奴女人狗急跳牆,不聽從我的警告還在想方設法暗中傳遞消息……這個匈奴女人确實不好對付。我得多花些心思才行。
“大将軍!!”陀阇迦又看見衛兵匆匆忙忙跑進來禀告,“城外樹林裡發現一具不明身份的屍體,可能是昨晚刺殺未遂逃跑的那個。你快去看看吧。”
尉屠耆驚得眉毛跳兩跳,立馬扔掉手中斧頭,跟着箋摩那離開府邸出城前往事發的胡楊林一探究竟——枝繁葉茂的胡楊樹在清晨陽光的映襯下好似一個個穿戴整齊的士兵整齊站立在牢蘭海岸邊,一直延伸到森林邊沿,鳥兒愉快地在這片綠色的海洋中穿梭着,唧唧地叫着,沒有絲毫疲憊地飛向了遠方。
“王子。大将軍。”熱合曼和衛兵們早就在樹林裡等候了,當他們看見尉屠耆和箋摩那肩并肩趕來。連忙彎腰行撫胸禮,然後把他們引去看躺在草叢裡的屍體。“這是今早進來樹林砍柴的人發現的。”“已經死去好幾個時辰了。”尉屠耆還沒看見屍體,老遠就聞到一股幾乎作嘔的惡臭味,原來屍體正在逐漸呈現腐敗狀态,許多白色的蠅蛆在屍體上揉動,好像幾萬隻交彙在一起。死屍睜着充滿血絲的雙眼,嘴巴緊閉着似乎死前沒受過巨大的痛苦,淩亂的頭發夾雜變黑的血的泥土,顯得異常恐怖。死屍的四肢已經不見了,應該是在天亮之前被某些不知名的動物動物給啃食掉的。“呀~呀”烏鴉在頭頂樹枝上得意地低叫,令人毛骨悚然。
“就是他沒錯。”尉屠耆看見屍體左胳膊上露出的半截折斷的箭頭,非常肯定其就是昨晚那個逃跑的領頭的刺客,“沒想到。此人逃到這個地方就被殺了。”
衛兵們感到疑惑不解:“為什麼他會出現在地方。沒通過城門?”“全是飯桶。”熱合算氣哼哼地說:“黑甲人眼皮子底下在城裡屢次作案得手,你們一個個不都沒發現?更别說他!”
“你親自帶隊,也是一樣沒發現嗎。”衛兵們不服氣,嘟哝的聲音不大。但熱合曼聽得清清楚楚,反了,敢頂撞老子!他氣得吹胡子瞪眼睛舉起手中的刀鞘要打,“好了好了!”箋摩那不耐煩地訓斥說:“有閑情逸緻打架,倒不如先解決這件事吧!”“待攝政王問起,怎麼交代?”
“我估計他是翻過城牆來到這裡的。”尉屠耆這時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卑職也是這麼認為。”熱合曼接過話說:“而且此人來到這裡十有八九是為了和幕後主謀彙合。”話到這裡,衛兵再接過話說:“結果,被滅口了。”
“滅口?。”箋摩那冷笑一聲,“你們真以為此人的死僅僅是滅口這麼簡單嗎?”衛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彷徨,“他要刺殺公主但沒有得手……會不會是,那個幕後主謀一氣之下就把此人給‘咔嚓’了。”
“不管得手與否,總要被滅口的。”尉屠耆冷冷地說“隻不過沒有讓幕後主謀的陰謀得逞就會死得痛苦一些罷了。”箋摩那聽到這麼一說才注意到屍體脖頸部分的刀傷,“割喉。這就是此人的真正死因。”
“咳咳咳咳咳。”“正面割喉一刀,創口從右至左長達三寸左右,導緻失血過多,喉管斷裂而死亡。相信我,絕對沒錯。”嗯?這聲音……不是發自在場的某個人。聽起來又非常耳熟,貌似它是從天而降?諸位不約而同仰起脖子,果然看見約九尺高的枝桠上卧着一抹悠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