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有鬼。”尉屠耆坐在旁邊用草藥膏擦拭手上的抓痕邊冷冷地說:“并非真心來找國王,其實隻是想來試探試探罷了”
陀阇迦捏着啃得幹幹淨淨的羊小腿骨,捏得很緊似乎想把其捏碎般,碧眸在眉毛下面炯炯發光,正像荊棘叢中的一堆火,“竟然養出這麼一個膽大包天的孽障。那晚真應該把她掐死。”這句話令尉屠耆腦子裡靈光一閃,睜大眼睛望着臉色陰沉的陀阇迦:“國王。敢情那天晚上站在門外偷聽的那個真的是你?”
“哼。”陀阇迦将羊小腿骨狠狠摔在桌上越想越氣惱,直接承認:“若不是漢朝皇帝逮捕我去長安這一遭,我怎麼會發現身邊有謀逆之人而且還不少?!知道本王落難,不同情也罷居然還幸災樂禍口吐狂言?此等孽障,豈能讓本王不懷疑她有涉陽關的騙局之嫌。”
尉屠耆心想國王先是懷疑箋摩那接着又懷疑海珑麟,嫌疑對象越來越多,雪球也跟着越滾越大了嗎,“國王恐怕是多慮了吧。”巴賽木背着手在坎吉面前來回踱步,覺得不可思議:“沒聽說過有哪家得女兒敢公然和父親作對的。”“ 再說樓蘭王族女子沒有優先繼承權,公主又何來通天本事策劃陽關的騙局?”
“怎麼沒有?現在就有了!”陀阇迦氣哼哼道:“她和某些野心勃勃、日益膨脹的勢力之間有勾結也說不定。比如說軍事貴族。”尉屠耆由此聯想到上次海珑麟和箋摩那兩人一起登門做客的事,覺得難以置信:“她和箋摩那勾結?”
“你們不知道。早在海珑麟潛逃扜彌國那段時日,箋摩那好幾次主動提出願意帶兵攻打扜彌國把鳳卿公主帶回來,他為何對國王的女兒如此執着,難道不可疑嗎?”“孽障!翻臉無情幫着别人來對付我,本我能容她?”陀阇迦越想越認為可疑,火冒三丈,咬牙切齒把桌面錘得咚咚響。
尉屠耆驚詫地問:“如此說來那個時候國王你就對他們起了疑心。”
“不。那時還沒有。”陀阇迦望着趴在窗前看雨景的黎帕那,眼神又變得柔和, 由衷道:“本王隻想找到嫡公主,并沒在意箋摩那的話。如今種種可疑迹象聯系起來……”
巴賽木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鳳卿公主真的與護國大将軍勾結暗害國王,她圖的是什麼呢?”
“老爺啊老爺。公主的事暫且放放,當務之急是國王的行蹤暴露了,先考慮考慮接下來怎麼應對吧。”坎吉焦急地說。“蘇羅漓察言觀色的厲害程度,遠遠超乎常人。”尉屠耆托着臉,百思不得其解:“他怎麼會知道國王的行蹤呢?應該向薇迪雅問清楚……”
“不不不,不行絕對不行。”陀阇迦搖搖頭,“她們又不是傻瓜,問得太清楚反而會讓她們看出端倪。”
“甭管蘇羅漓怎麼知道本王的行蹤,我最擔心箋摩那會趁此機會再挑起事端。”
尉屠耆沉思許久說“未必未必。”“蘇羅漓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他猜得到國王藏在這裡就肯定猜得到國王不肯露面的原因。”
陀阇迦問:“所以呢?”尉屠耆微微眯起眼睛笑道:“蘇羅漓即便猜到了也沒見做出什麼動作來。你覺得箋摩那敢輕舉妄動嗎?”
“好,好,最好是這樣吧。他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陀阇迦大緻信服這個說法,點點頭決定沉住氣繼續靜觀其變:“本王倒想看看接下來國都城裡還會掀起什麼樣的風吹草動。”
“轟隆隆”天邊再傳來幾聲震響,“轟隆隆——”始終沉默不語的黎帕那放眼向遠處望去,天地之間雨霧茫茫一片,根本沒有什麼界限而是融合在一起分辨不出哪裡是天,哪裡是地了。閃電一次接一次,像條條渾身帶火的赤練蛇飛過天空,照亮浪潮般洶湧的混沌的雲層。照亮了奢華的樓蘭王宮,“轟隆隆”它似乎要沖出濃雲的束縛,撕碎雲層從中解脫出來。
“聽說今日公主跑去西城區吵鬧?”童格羅迦坐在國王寝宮裡用征詢的目光看着箋摩那和熱合曼發問。熱合曼點頭回答說是。童格羅迦又問:“還和尉屠耆打了一架?真有此事?”
“是……确有此事。”
“誒。家裡那個膽大包天的逆子已經令我頭痛。”童格羅迦愁眉不展:“沒想到侄女也不省心。我該如何是好?”
“這有什麼。”箋摩那不以為然道:“我去幫你說道說道。”
童格羅迦還是發愁:“鳳卿公主素來脾氣壞呀,你勸得了她?”
“勸不了也得勸。龜茲使者還在驿站住着沒走呢。海珑麟她一個公主豈可放肆,由得她授受不親打打鬧鬧,視樓蘭的聲譽于不顧?”
“奇怪。真奇怪。”薇迪雅從西城區回來就一直無法安坐,心浮氣躁到處亂轉,“今日把整個粟特人府邸搜遍也沒有搜到國王。”海珑麟坐在梳妝台前發愣,一隻手托着臉聆聽窗外叮叮咚咚的雨聲,“你确定你沒有聽錯。”
“沒有,怎麼可能。”薇迪雅快步走到海珑麟身後,“我聽得清清楚楚,首席侍醫說國王就藏在那裡沒錯。”
“為什麼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到父王?”
“……”
“或許。”海珑麟眉頭緊縮,右手的手指不斷有節奏的敲打着桌子隻聽咚咚的聲音,薇迪雅知道公主正在深思所以也就老老實實站在旁邊不敢打擾。許久後,“有三種可能。”
薇迪雅好奇地問:“三種可能?公主。哪三種可能?”
“第一,他們故意把父王藏起來不想讓我找到父王。第二。他們沒有把父王藏起來,我們忽略府邸裡的某些死角,第三……”
“公主,我覺得第一條可以排除,二王子應該不是那種膽大包天的人。”薇迪雅沒說完就被海珑麟瞪了幾眼,“應該不是?哼哼,說得你好像是在他身邊伺候過的,特别了解他一樣!”
薇迪雅被忿得啞口無言,隻好聽海珑麟繼續說:“第二條,因為我們是外人,不熟悉府粟特人府邸裡面的房間布局特點自然也就不能保證每個地方都搜得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