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下輪到依娜姆驚愕地睜大眼睛看着心事重重的樓蘭王後,匈奴貴族女子珤勒爾,“二王子,他怎麼了?”
“你也知道二王子以前在樓蘭的時候身體情況就不好。”珤勒爾邊說邊打開梳妝匣抽屜取出不久前匈奴單于庭的一份密信遞給依娜姆讓她看看上面的内容,無奈地歎氣,“ 去到漠北又無法适應草原生活這幾年來一病不起。”“大概半個月前,二王子吐血了。巫祝說病入膏肓,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王後,你怎麼會收到信的?”
“哼。”珤勒爾冷冷地說:“本後自有辦法。箋摩那隻是不許向外面傳遞消息,沒有不許我們接收外面的信息!”
“這可怎麼辦哪?”依娜姆倒吸一口冷氣:“如果二王子死在匈奴……”
“沒有了二王子,”珤勒爾打斷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地說着好像吐出來一個字就有百斤沉重。“ 本後原來還把希望寄托在攝政王身上,可這些時日以來,越看他越是庸庸碌碌無所作為實在是太令本後失望了!!這個沒用的老東西也靠不住。将來的樓蘭王位繼承人隻剩下押在長安的大王子齋普爾,匈奴的希望要破滅了!”
“可眼下誰又能肯定大王子的處境比二王子好多少?” 依娜姆捧着信,鬥膽說:“畢竟都是在異國他鄉為質。”她把聲音壓得很低,因為知道這番話來得敏感假如傳出去引發的後果不堪設想所以隻能對着王後私下偷偷商議,然而她終究還是失算了,這番話早已被隐蔽在窗外的希瑪妮王妃安插的心腹偷聽得清清楚楚。
“誰說不是呢……聽聞漢朝地廣富饒,誰又能肯定大王子的處境比二王子差多少?”珤勒爾托着額頭, 瞪着遠處跳動的燭光,六神無主地嘟哝道,“ 漢人長年暴打匈奴一門心思妄想稱霸西域掌控樓蘭這塊豐水寶地……日後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說不準,說不準。”
“王後,究竟該怎麼辦哪?”
“匈奴人是天空中飛翔的雄鷹,草原上奔跑的猛獸, 張牙舞爪鬥志昂揚,豈能輕易服輸?如果帕爾哈提死了,齋普爾背後就算有漢人支持,本後同樣有辦法讓他坐不穩這個王位!”
“咯咯咯咯,安歸這樣鬧也好,幫了本後一個大忙, 讓本後終于抓住了一個扳倒箋摩那的機會。”珤勒爾表現得非常淡定自如, 似是已經做好準備,要麼賴活, 要麼赴死,無論哪一種結局都能坦然接受的樣子。依娜姆看見她白嫩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絲絲詭笑。
“依娜姆,本後不虧!無論日後匈奴是成是敗,本後身首異處也要讓箋摩那這個活該殺千刀的男人受到應有的報應!!”
“黎明的曙光将靜默打破,我躺在被褥裡沉睡, 仿佛看見你從遠處走來在夢裡……”天色蒙蒙亮便起床的艾葳蕤梳洗之後來到竈房準備豐盛的早膳,邊揉面邊扭頭看着從窗外射進來的第一束光線報道着人間的黎明。碧空中飄浮着朵朵的白雲在和煦的微風中翩然起舞把蔚藍色的天空擦拭得更加明亮。如此美妙的晨景使得她有感而發,情不自禁吟唱起小曲兒來。
“誒。”窗外傳來幾聲歎息,“國王不在宮中,公主沒人管了!”“宮裡幾乎要反天了也沒人管。”艾葳蕤推開窗,眼前走過幾個披着華麗頭紗的婦人低聲地議論着。
“黎帕那,你千萬千萬不要相信海珑麟那個孽障的話。” 艾葳蕤端着熱氣騰騰的早膳來到國王所住的房間門口, 聽見陀阇迦在裡面信誓旦旦:“我敢當着佛祖的面發誓——如果那個孽障說的是真話,我心甘情願被雷劈死!”
黎帕那問陀阇迦:“她說的那些話全都是假話麼?”“其實……也不全假,”陀阇迦如實回答道:“關于你母後的那些事,是真的。”“我對你母後确實是百依百順有求必應,她想要什麼我就給她什麼。她是說過希望擁有一座看得見星星的寝宮。……可惜這寝宮還沒有建好,她就去世了連一天也沒住過。”
“至于我的繼位,絕對是名正言順的。我父親,也就是你祖父白毗耶雖然有過不少兒子但都沒養活,夭折了,隻剩下我和你王叔童格羅迦也就是尉屠耆的父親在世,所以絕對沒有發生過什麼殺戮兄弟骨肉相殘之事!”
“至于海珑麟的身世……是。我承認。她沒說錯,但也不完全對。”
黎帕那好奇地問陀阇迦:“你真的懷疑她不是你的骨血?”
“她是早産兒,她母親才懷她僅僅七個月就生産,我覺得可疑。”“我看見她就像是吃了蒼蠅,厭惡得不要不要。而且,她的母族還不懂得廉恥總想利用她攀附王室晉升貴族。我堅決不允。”
陀阇迦說到這裡沖到坐在地台上聆聽的黎帕那跟前 神情激動道:“你可懂得我們王族内部通婚醞釀的外戚勢力已經禍亂到幹政的地步?你說我能允嗎?本來就夠亂了難不成還自己給自己添亂?”
黎帕那問,“外戚幹政?”
“因為漢朝和匈奴反複争奪西域,樓蘭夾在中間,王親國戚在政治立場上大緻分為四派。”陀阇迦掐起手指一個個數起來:“ 例如索芒親王就是上次來找你的希瑪妮王妃的胞兄,他主張盡量向漢人妥協,樓蘭和漢朝兩國和平共處,日月同輝, 因為你和大王子齋普爾乃一母同胞血濃于水嘛,他當然得多多慎重。”
索芒親王。黎帕那想起此時那次進宮時遇到的 自稱是“舅父”的中年男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呀。“你說他親漢?”
“他也并非親漢。他豈會真心把希望寄托在漢人身上? 完全是形勢所迫而已,因為齋普爾被押在長安為質,實在迫不得已。……”陀阇迦意味深長地說。“吐火羅人無論換誰誰都會這樣做。”
“你怎麼肯定?”黎帕那覺得可笑,打趣地說:“ 你又不是他肚子裡的長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