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賤人為何反倒和安歸相處和睦?”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他們愛往一塊湊就湊呗。”尉屠耆對這個話題不大感興趣,時辰越來越晚,眼皮像是被灌鉛不由自主地下沉,看着姑娘模糊的臉龐重新躺下來蓋好被子含糊地說,但姑娘接下來的話卻令他腦子激靈睡意全無:“那穆茜爾散布的流言正好可以作為你打擊他們的絕佳借口。你也真是,罵她做什麼。”
“住口。你希望她像你一樣,沒完沒了找麻煩嗎?”尉屠耆悻悻然道:“她能和你比?你的父親是國王!。”
“诶。你和安歸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黎帕那突然想起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問題。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可他好像和你一樣,也沒有母妃。”黎帕那說着注意到尉屠耆神情變得異樣,“你問這做什麼。”
“诶诶,”黎帕那把頭挪到他的頸窩,淡淡的香脂味從緩慢地并且迫不及待地襲過來,她深深吸了吸鼻子,柔聲道:“快告訴我,他的母妃是不是也去世了。”
“其實我對他的母妃沒有什麼印象。”尉屠耆熬不過姑娘的溫柔鄉,隻好告訴實情:“隻知道是父親的發妻,但我記事起就沒見過。”
“是麼。”黎帕那死死地盯着尉屠耆的臉企圖捕捉剛才一絲轉瞬即逝的異樣。“你的乳母還有宮邸的老仆沒和你說過?”
尉屠耆說:“因為父親定過規矩誰也不許談論,我怎麼能打聽呢?”
還不許談論。看來裡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隐情。肯定有。安歸的生母之謎勾起黎帕那的好奇心,越是不許談論就越強烈:老匹夫挺不簡單啊。我真想知道究竟什麼樣的女人生得出那麼惹人厭惡的兒子。
“歇息吧。”尉屠耆捂口打了個困困的呵欠架不住睡意襲來,合上眼睛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邊隐隐約約傳來響動聲,他發覺身邊空空沒有姑娘的香軀的偎依,警覺地睜開眼睛,借着跳動的燭光看見門被輕輕從外面關閉。
黎帕那!他坐起來,下床掀開随風輕輕浮動的幔帳,呵呵呵呵,牆上有一把波斯彎刀不見了。他望着那枚空落落的挂釘,雙手叉腰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燭台上的亮光在上下躍動、忽明忽暗,一會兒縮小成一個小火花一會兒又變大成一團明亮的黃色火焰。燭光照亮桌子上擺放的那張黎帕那的畫像,畫像上的姑娘頭戴珠花梳着一條美麗的大辮子。美麗臉龐洋溢着淺淺的笑容注視着前方,臉上充滿了期待。“燭光幽幽,疏而密,搖曳在眼裡;牢蘭海畔的姑娘啊黎帕那你的紅妝已斑駁,冷冷清清;夜風吹拂那件紅嫁衣,恍若你曾經的吟唱在耳邊響起……”紫袍人癡癡地捧起畫像輕輕撫摸姑娘的臉蛋,腦子裡想象着指尖的觸感該是多麼白嫩柔滑?
“主上。嘿嘿嘿。”門開了,黑影溜進來彎下腰嬉皮笑臉地行撫胸禮。紫袍人捧着畫像頭也不回地問:“你那傷怎麼樣了。”
黑影捏了捏右肩膀,響響地回答;"托你的福已經痊愈。”“廢物。”紫袍人狠狠地罵道:“我讓你去辦事,你辦了些什麼!?”
“屬下已經按照主上的吩咐去辦了呀,”黑影給自己解圍說:“哪裡想得到那個粟特小娘們的身手如此了得。還好,還好沒什麼纰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進行。嘿嘿嘿,一點小傷而已,你别擔心,屬下還是和上次一樣,撞上了無辜的替罪羔羊。”
紫袍人哼了一聲,“拖這麼長時日,依然沒把陀阇迦逼出來。”
黑影安慰說:“主上别急,匈奴女人已經上鈎了,估計鬧騰不了幾日,陀阇迦肯定會出來抓現行。”
“傻瓜。”紫袍人罵道:“你以為童格羅迦會上當?反正我已經等不及了,傳命下去明日立馬出手。”
“這恐怕不大好吧。”黑影愣了愣說:“會引發城内大騷亂的。”“越亂越好越亂越好。”紫袍人冷笑道:“我就是要讓陀阇迦看看當他的國家陷入危急狀況,還能躲在粟特人的安樂窩裡享福嗎?!”轉眼黎明不知什麼時候撕裂了黑夜襲裝在窗戶玻璃上抹了一層淡藍。“啊——”突如其來的凄厲尖叫聲劃破清晨的甯靜。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整個巴塞木府邸裡的人被驚動,紛紛從四面八方跑過來,面色驚惶,“大清早的吵吵什麼!”妮妲還沉浸在金光閃閃的珠寶萦繞的美夢中突然被吵醒所以大發雷霆,沖着臉色慘白的法依則就破口大罵,巴塞木看見國王所住的門廊地闆上赫然印着一個個已經幹涸,發黑,觸目驚心的血腳印,目瞪口呆道:“該不會......”
“國王!我的國王!”坎吉看着虛掩的房門吓得倒吸口冷氣,根本不敢想象昨夜發生了何等可怕之事?然而出乎意料陀阇迦卻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他們身後,“刺客真的來了?”他瞪着地闆上的血腳印,驚得一蹦三尺高,“果然!還好黎帕提醒我,否則我真的成為某人的刀下鬼了!”“國王你原來在這裡。敢情昨夜沒歇在裡面?”巴塞木睜大眼睛,驚詫地問。陀阇迦解釋說昨日黎帕那提醒說護國大将軍可能會派來刺客。為作提防就悄悄轉移到了附近房間。原來如此。坎吉明白原委,如釋重負道,“國王你沒事就好,不過,地上的血腳印怎麼來的?”
“還用說嘛肯定是黎帕那搞的鬼。”妮妲扯着嗓子高喊起來:“黎帕那你給老娘滾出來!”
“來了來了。”林蔭小道裡傳來姑娘悠然的聲音,衆人唰唰回頭,看見她和尉屠耆兩人步伐從容自如地迎面走過來。“你看你搞成什麼樣子,”妮妲指着地上的血腳印氣呼呼地說:“快點擦幹淨!”黎帕那正要說話,陀阇迦快步上前拽住她的肩膀滿臉感激道:“我的好孩子,好孩子!多謝你及時提醒,救了我一命否則......”
巴塞木甩袖走到黎帕那面前問:“你說昨夜護國大将軍派刺客進來刺殺國王?”
黎帕那點頭回答:“隻是懷疑而已。沒想到.......”巴塞木又問血腳印怎麼來?尉屠耆緊緊抿嘴,斜睨旁邊的姑娘聽見她說:“嗨,我用蘆葦和破布片做一個和國王身形差不多的假人放在床榻上代替他。”
“哼。”妮妲冷笑一聲,意味深長道:“你做假人的技藝素來高超。”“走,國王。我們一起看看護國大将軍行刺的罪證。”黎帕那掙脫陀阇迦的手,帶領衆人走進門廊伸手推開虛掩的門迎面撲來一股濃烈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坎吉不得不捂着鼻子,“黎帕那,你在假人裡面還放了什麼東西?”
“裝滿羊血的血袋啊!”黎帕那得意洋洋地回答,尉屠耆悄悄伸手揪住她的發辮,狠狠拽拉幾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
巴塞木和陀阇迦齊齊走到床榻前看見覆蓋在假人身上被紮出了三道大口子,大概心口位置一刀,腹部位置兩刀,羊血袋被刺破導緻“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被單,流得床榻,地闆到處都是。“箋摩那,殺千刀的東西。”眼前血腥的場景令陀阇迦對黎帕那的話深信不疑,臉色陰郁道:“肯定是昨日那幾個衛兵當中的某人故意走漏消息,迫不及待對我下手了。如果我猜得不差這幾日他一定會和珤勒爾私下商議擁立童格羅迦即位之事。”
“護國大将軍看起來儀表堂堂,沒想到内心如此邪惡,”坎吉走到陀阇迦旁邊看了看床榻上躺着的替死的假人,搖搖頭說:“昨夜刺客應該是誤以為躺着的是國王,所以猛紮三刀,‘刀刀緻命’。可見對國王有多麼仇恨?”
“慢着慢着。”妮妲聽着男人們說話卻發覺不對勁,蹙眉提出質疑:“上次是首席侍醫翻牆進來然後又翻牆逃走,這次呢?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