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依則點了點頭。黎帕那繼續往小杯子裡倒茶,心想嘴上說說而已, 我知道海珑麟是不可能就留下來和國王用膳的。“她對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是背着國王還是當着國王的面?”
“當着我的面說的而且很大聲。”
“國王什麼表情。”
“國王的臉色特别臭,我沒敢多看。”
黎帕那說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法依則離開竈房不遠迎面遇到尉屠耆,劈頭就問:“聽管家說海珑麟來了?找國王做什麼。”
法依則回答:“好像是來告安歸的狀吧,還和國王吵得挺兇。”
告狀。呵呵,這兩個人有點意思啊一個前腳剛走一個後腳跟來。互相告狀! 尉屠耆走進竈房站在水霧缭繞間忙碌的黎帕那的身後,“海珑麟是告狀的,不用招待她那麼殷勤 。”
黎帕那往茶裡放入幾塊碎冰,頭也不回地說:“她可不是吃飽了沒事幹,她有目的。”在西域,冰這種玩意兒也和在漢朝一樣稀罕又昂貴,隻有王室和上層貴族用得起,西域獨特的沙漠地貌條件便于挖冰庫,況且沙漠也有隔熱作用所以挖個五六丈深的地下冰庫即可随意存放冰塊。西域每入冬寒冷湖泊溪河都結冰,取冰方便得很,樓蘭人通常喜歡在河渠末端和綠洲中心挖個險湖存放水,因此很多冰庫分布于湖、江、河渠旁邊,具體來說是這樣———當入冬湖、河、渠結冰後,家族成員或者鄰裡相互約好一起來到已經冰封的取冰地用榔頭、石鎬、錐子、鐵鍬等工具把已經凍得很厚的冰面砸開然後把大塊 的冰分割成便于運輸的小塊冰,拿繩子捆綁後用馬車驢車運回到自家挖掘的冰庫。
“她肯定是聽見了安歸來西城區找國王告狀的風聲,”尉屠耆雙手叉腰說:“犯心虛,所以不得不來反告一狀。”黎帕那把茶壺和杯子放在托盤裡邊說:“我原打算留她用一頓晚膳……”
尉屠耆一聽可就不幹了搶過托盤,“你還嫌不夠亂嗎?留她喝茶還用晚膳?”“放心吧。”黎帕那笑說:“說說而已實際未必留得住。”
薇迪雅跟着海珑麟來到巴塞木府邸但沒進去,因為海珑麟進門前說過不會逗留太久,她就在門外等候,誰知一等就是足足一個多時辰站得腰酸背痛索性又坐在台階上,時而站站又時而坐坐還忍受着悶熱的煎熬,抽出衣袋裡的絲絹象征性地狠命地扇出幾絲微弱的風,根本無濟于事,她悶熱得渾身流汗,連氣也不容易透一口,汗水在臉上肆意流淌,汗水完全浸透了衣衫。“公主怎麼還不出來?還不出來?!”
終于,身後傳來一陣“吧嗒吧嗒”腳步聲由遠及近,啊哈這是公主的腳步聲。薇迪雅喜出望外地轉身果然看見海珑麟沉着臉走過來,“公主,這次見到國王了吧?怎麼樣?”
“你還有臉問我!” 海珑麟不等她問完就劈頭蓋臉地數落:“都是你讓我來,害得我挨了老東西一頓臭罵!”罵完就撇下這個女官跺着腳氣鼓鼓地離開。“臭罵就臭罵呗。” 薇迪雅并不覺得奇怪,追在後面好言勸說:“你到底是願意挨自己的父親臭罵還是願意活在攝政王一族的陰影之下?公主?你好好想想?”
“想想個鬼!” 海珑麟頭也不回邊往前沖邊罵罵咧咧道:“你知道什麼,老東西多年來一直在懷疑我的血統,隻是苦于沒有證據而已,他恨不得我快點死了才好。橫豎都是死,我還怕什麼?!”“啊,公主。”薇迪雅吓了一跳拔腿使勁追越走越遠的海珑麟。“你别......”
“熱合曼啊,我知道你在箋摩那手下做事多年,彼此感情深厚。”大概是熱得心煩意亂,童格羅迦嫌身邊侍女扇風扇得太慢,索性一把搶過扇子呼啦啦自己扇風,對前來應見的熱合曼說:“可箋摩那被革職這件事, 我也是被逼無奈。你知道民意難違,所以我不得不……”
“攝政王。”熱合曼倒也通情理, 彎腰行撫胸禮神情淡定,謹慎:“卑職理解你的苦心。卑職覺得如今風口浪尖之上,将大将軍革職也未必是壞事。然而,”說到這裡停頓片刻。稍微上前一步,壓低聲音:“ 正因為和大将軍共事多年,卑職非常非常相信大将軍的人品。”
熱合曼注意到童格羅迦垂下眼皮子隻顧着扇風沒有吭聲,便認為其是默認的意思,便繼續說:“關于騷亂一事,卑職敢在佛祖面前起誓大将軍絕對無辜。”“ 何況大将軍又是你的妻弟,攝政王你肯定也相信他不會做那種大逆不道之事的對吧。”
“僅我相信他沒用啊。”童格羅迦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道:“ 你别忘記當街砍殺他的是誰。這次捅婁子了而且是大婁子。連我都不知道會不會被他連累呢。”
聽攝政王的意思無非是想暗示國王這一關難過?熱合曼杵在原地像幾日沒澆水的花,焉了:怎麼辦?難道要我親自去西城區找國王解釋?傻瓜。剪不斷理還亂,解釋得來嗎?國王素來執拗又多疑,豈會相信我一介小小兵卒的話?
“诶,聽說今日一大早安歸跑到西城區去找國王了。”童格羅迦突然想起這則傳聞,擡起頭用征詢的目光看着熱合曼。“是啊,是有這麼一回事。”熱和曼想回答: “卑職也是聽那些城裡巡視的卒子說的。大概是民間請願之後吧,大王子先是去了一趟将軍府,然後又氣沖沖地去西城區找國王。”
這小子,先是去了一趟将軍府,然後又氣沖沖地跑去西城區找國王。他在做什麼。童格羅迦起初蹙眉感到疑惑不解,仔細琢好一會兒才逐漸舒展眉頭, 蓦地恍然大悟:知子莫過父。他還能做什麼?他肯定是聽到風聲跑去将軍府落井下石,然後又跑去西城區找國王來個惡人先告狀。孽障,這個孽障。唯恐天下不亂的東西!
“攝政王。”國相古裡甲這時走進前宮,先是行了一個撫胸禮,擡頭直視坐在王椅上的童格羅迦說:“老臣方才向桑古伊親王查證,結果他說根本就沒有給王後發過什麼密信。信上的字也并非他所寫。”
“那就奇怪了。”童格羅迦疑惑不解,“他沒寫信,難道是誰借他的名義搞鬼嗎?”“ 桑古伊親王控訴這是王後在故弄玄虛。”古裡甲嚴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