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珑麟悻悻然沒有再吭聲,老婦人說:“好了倘若沒什麼事情,你們都回去吧。我有話要單獨和童格羅迦談談。”海珑麟跟着古裡甲和索芒,熱合曼彎腰行撫胸禮後齊齊離開阖宮。
“為何不讓我說?”古裡甲問索芒。
“哼。”索芒雙手合抱在胸前,冷笑幾聲回答:“樓蘭從沒有修建公主府的先例。公主婚前住王宮,婚後住在夫婿家。你現在告訴她難保她不會對黎帕那心生妒忌。” “可公主府遲早要修。”古裡甲無奈地說: “她要妒忌也是早晚的事情,根本回避不了啊。”
“噓”跟在後面的熱合曼忙說:“國相,親王你們都小聲點吧,如果鳳卿公主在後面......”古裡甲和索芒不約而同回頭,卻居然沒有發現海珑麟的身影———原來海珑麟跟着他們離開阖宮沒多遠,隐隐約約聽見祖母這樣說:“現在外面盛傳你家內帷不修,你怎麼說?”
“怪我教妻不嚴教妻無方,今後一定嚴加管束。”
“嚴加管束?”老婦人冷笑道:“安歸都多大了再管束有用嗎?整日不學無術沾花惹草無事生非也罷居然還口吐惡言辱罵國王之女! 真是厚無顔恥到極點!”海珑麟立馬掉頭回到門邊偷聽:“虧得國王還動心思想立他為副王儲。童格羅迦。”老婦人說到這 眼神變得格外陰森:“你說這樣的人配不配做副王儲?”
“咚—” 塵封許久的前王後寝宮大門被打開,黎帕那和尉屠耆跟着太後特意指派的貼身女官蘇爾碧走了進去,跟在最後面的是一名年輕的金發侍女。“前王後曾經生活在這裡。她最喜歡的花是香石竹和桃金娘。”蘇爾碧叨叨地介紹說:“她去世以後,國王便下令封禁了,任何人都不許進入......晃眼十多年過去,這裡所有的東西都保持着當初的模樣。”
前王後寝宮由兩處寬敞的長方形主宮院與相鄰的廳室所組成。 蘇爾碧領着他們到處觀看,并繼續介紹說長方形主宮院名叫桃金娘宮院,長一千二百八十寸,寬六百七十六寸,中央有一個大理石鋪砌的大水池,四周植以桃金娘花,南北兩廂由無數圓柱構成的走廊柱子上全是精美無比的圖案,手工極為精細。圓柱的建築材料是把珍珠、大理石等磨成粉末再混入泥然後用人工慢慢堆砌雕琢而成,卧房呈正方形,四面牆壁全是金銀絲鑲嵌而成的幾何圖案以及雕刻有星狀彩色天花闆和拱形窗戶,色彩豔麗。中間有高六百八十五寸的圓頂,内設琴房。另一長方形宮院長一千零六十寸,寬六百零三寸,周圍環繞以一百二十四根大理石圓柱的俏巧遊廊,輕靈的圓形屋頂飾有金銀絲鑲嵌細工的精美圖案。
“黎帕那。”尉屠耆把手搭在她的肩膀,由衷地說:“這裡是你母後生活過的地方。暫時先住下吧,以後我會經常來看你……”
“我不,我不要!”黎帕那卻不樂意,撅着嘴,當着蘇爾碧和侍女的面撲到他懷裡緊緊摟着他的腰不放還一個勁地撒嬌嚷嚷道:“尉屠耆你留下來陪我!”
蘇爾碧見狀尴尬得很,好言相勸:“公主你還沒成婚呢,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授受不親可不好。”
朝夕相處兩情相悅,尉屠耆心裡同樣對心上人萬般不舍,但想到“離别隻是暫時的,共度人生才是永遠的,願離别滋生相思情,使愛情變得更熾熱。”他微笑着安慰她:“你現在是樓蘭公主, 說話做事不能像以前那樣随便。放心。我每日都會來看你的。”
黎帕那半信半疑地問:“當真?”尉屠耆信誓旦旦地回答:“當真。”蘇爾碧讓侍女捧出事先準備好的華麗的新衣,說:“請公主換裝。”
“換裝?”黎帕那看了一眼,吐火羅女子的衣服式樣繁多主要有長、短外衣,坎肩,長袍燈籠褲和裙子等但她并不怎麼感興趣因為感覺厚重,沒有巴比倫螺旋卷衣穿得輕薄舒适。蘇爾碧解釋說:“公主本就是吐火羅人,今後總不可能還穿着粟特人的衣服示衆吧?”
黎帕那隻好跟着蘇爾碧和侍女來到卧房在梳妝台的橢圓銀鏡子前入坐,讓她們拆除自己發辮纏繞着的波斯珠花和絲帶等首飾然後解散發辮,用月牙形胡楊木梳子慢慢梳理。蘇爾碧邊梳邊啧啧贊歎說公主的淺金色的頭發異常濃密,看起來沉甸甸地垂到耳邊圍着她的雙頰又從渾圓的肩膀一直垂到纖細的腰肢。黎帕那則打量着卧房的擺設,大量采用天藍、藍紫、桔黃等色彩非常豔麗的色澤,地上鋪着精美絕倫的波斯地毯、牆上鋪着鑲嵌吐火羅文字的花石磚,讓整個室内給人一種神秘富麗的感覺。
蘇爾碧為她梳頭的同時也說了很多吐火羅人的風俗習慣,例如女子步入中年之後通常披散着長發,而年輕女子喜歡把頭發紮成美麗的魚骨辮。至于着裝方面,吐火羅女子常常會穿一件長袍或者坎肩,裡面則會穿用彩色印花布料或彩色絲綢縫制的燈籠褲褲,褲腳會繡上各色紋路和花樣。吐火羅女子也很喜歡裙子,色彩鮮明豔麗的連衣裙配以燈籠褲。連衣裙袖子會有繡花,下擺是多層荷葉邊,比較寬大,長及小腿肚另外裙子又有内穿和外穿之分。内穿的裙子一般是顔色較淡的對提,外穿的則具有鮮豔色彩如大紅、鮮綠、金黃等。坎肩的胸前會綴滿彩色的扣子、銀飾銀币等飾品,走起路來叮叮當當悅耳極了。
吐火羅小孩無論男女皆在很小就開始紮耳眼佩戴耳環等飾物;這點與粟特人雷同,不過吐火羅人本身并不擅長制作香料,而是更喜歡用各種純天然植物來打扮自己如用海娜或菖蒲描眉、用紅花做胭脂和口紅、用風仙種子染指甲、用玫瑰以及櫻桃的混合汁液塗臉等。
黎帕那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對蘇爾碧說:“要梳辮子的話,隻梳一條便可,或則歪梳在耳邊或則梳在腦後。我從小就習慣這樣。”蘇爾碧欣然照辦,為她在腦後梳了一條蓬蓬松松的魚骨辮最後還塗抹上一種提取自沙棗樹的樹膠,按照傳統這種沙棗樹膠是母親精心地為女兒采集得來,盛在陶罐子裡散發着綠瑩瑩的光芒。母親們将采集來的沙棗樹膠進行不斷地揉和搓搓散後用熱水将其化開然後抹于女兒頭發,那長發就爍出閃閃的亮光且梳出來的辮子七日之内不會變形。
今日那個小野種進宮。外面吵哄哄。珤勒爾坐立不安,左顧右盼,耳邊越是吵哄哄她就越是心煩意亂,突然“王後!” 門廊外傳來陀阇迦的聲音。
“啊哈,國王!”她便強作笑顔迎上去佯作關切地問:“你把天香長公主接回來了啊。”
“回來了。”陀阇迦背着雙手走進寝宮,臉色陰沉地回答:“不過,剛才在半路上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小意外?”珤勒爾問:“什麼小意外?”
“有一個不怕死的人。”陀阇迦盯着匈奴妻的平靜且充滿好奇的表情似乎像是在尋找隐藏在那張白嫩臉皮之下的虛僞,意味深長地一字一頓地說:“他帶着兇器躲在人群中間企圖刺殺本王的孩子。不過幸好這孩子穿着的亵衣上面有寶石護着所以隻受了一點皮肉傷。”
“?” 珤勒爾發覺國王看自己的眼神特别古怪,似乎提醒其是在故意旁敲側擊,刺客與自己有關?
匈奴女人心裡發毛正要開口說話,陀阇迦卻換了一副臉孔,眉開眼笑,伸手用力拍了拍她肩膀接着說:“哈哈哈哈,王後聽到這個消息你一定也和本王一樣高興,對吧?”“ 本王的孩子有佛祖保佑,福大命大,佛經上怎麼說來着,什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哈哈哈哈。”
“噢,噢,是啊,是啊,”匈奴女人看見樓蘭王開懷大笑也跟着笑起來,“這是一件好事天大的好事啊。”“國王要不要慶祝慶祝?”其實她覺察得出樓蘭王雖然臉上在笑,實際眼眸深處迸射着一束束如閃電般冰冷銳利的兇光!
“慶祝是肯定要的。”陀阇迦想了想,“但是天香長公主剛剛回宮或許還不習慣,改日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