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羅漓神色自若,“什麼事啊,天香長公主又發瘋殺人了對吧。”
“要是發瘋殺人這麼簡單就好了。”獄卒接着把天香長公主審問前王後曾經的女官朵哈之事以及掘墓鞭屍的駭人行為統統告知,“那幾個在前王後死後相繼暴斃的女官的墳墓都被天香長公主親自掘開,屍首又被肢解得支離破碎。”
獄卒本以為蘇羅漓知道消息後會一蹦三尺高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依然神色自若,并沒有流露一絲一毫過激的表情。“你不害怕嗎?”獄卒問他:“你不擔心你那個有罪的母親的墳墓也難逃厄運?”
“害怕,擔心,有什麼用?”蘇羅漓無可奈何道:“我現在身陷囹圄,連自己都救不了還能救誰呀?她要覺得這樣做才能解恨,那愛掘就掘吧!”“可是我還聽說,”獄卒拿出一個随身攜帶水囊拔下木塞,喝了一口水,“你的高徒瓦讓方才跑去天香長公主面前為你說情,可是沒成。”
蘇羅漓沉默片刻,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塊私藏金币扔給獄卒,“麻煩你幫我傳個話,讓那小子過來見我。立馬就過來!!”而在女牢這邊則響起抽抽泣泣的聲音:“國王。草民什麼也沒做啊什麼也不知道啊,……草民冤枉啊。”
“哼。”唯獨阿麗江雙手叉腰,在盤腿蹲坐在角落裡雙手托着臉發愣的栽娜蔔面前反複踱步晃來又晃去:“你若是說話語氣好些也不至于淪落到此。”“當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栽娜蔔發愣得連眼也不眨一下,定定看着泥塊脫落凹凸不平的牆,傻乎乎地說:“國王認定我也參與其中。”“我哪兒敢啊。我當初就是因為不敢,所以才勸過阿迪萊幾句,讓她别把毒湯藥端給前王後,因為我知道前王後在國王心中的位置有多重。前王後若死于非命,後果不堪設想。可是阿迪萊不聽啊。她說生活在匈奴人鐵蹄下實在不得不從……”
阿麗江問她:“你既然沒有參與,為什麼要出宮。”
“我剛進宮侍應的時候,經常被高級女官欺負。記得那一次她們找借口狂扇我的臉,恰好被路過的前王後撞見,她為我解圍,得知我餓着肚子還特意讓人從竈房拿來幾塊熱乎乎的馕餅給我充饑。”“她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栽娜蔔回憶起一幕幕往事,眼眶裡閃爍着晶瑩的淚花:“可是我眼睜睜地看着她被匈奴夫人毒害,卻無力挽救,心裡感到罪惡,所以,沒有臉待在宮裡。”
“阿麗江。”莪蒂爬到阿麗江旁邊苦苦哀求道:“我也什麼也沒做啊,我不想死,我家裡還有十幾口人要養活,求求你幫忙在天香長公主面前說說情啊,說說情。”但問題是阿麗江心裡根本沒底,“我都自身難保還幫你說情?”然而莪蒂的消息挺靈通,不甘心地說“你不是找過天香長公主了嗎,她答應保你不死。”
“你們都不想死,”阿麗江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鼓動說:“那也拿出戴罪立功的誠意。聽聞大宛的貴山城已經被漢人攻破,毋寡被王族殺死砍下頭顱提着去見貳師将軍并決定投降。西域三十六國紛紛與匈奴斷交,今非昔比了,她珤勒爾還算個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你們誰知道這匈奴女人還做什麼惡事造過什麼孽,統統揭發出來!她的報應立馬就要來了!”
索法愁眉苦臉道:“知道的都說不清楚,更别說不知道的。”
“呵呵,送來這麼多羊啊?”“這些是易德裡斯老爺上交給國王的罰金。”艾什勒弗返回王宮時,老遠看見幾個粟特人在和守門衛兵說話,他們還趕着一大群大大小小的羊,嗯,目測估計有一百隻左右。國相古裡甲走出來清點一下羊的數目便點頭接收,打發走粟特人,然後便進宮禀告正站在庭院裡賞花弄草的陀阇迦說:“易德裡斯送來罰金,整整一百隻羊。”陀阇迦聽罷滿臉不屑地說:“粟特人從來不缺錢,本王罰一百隻羊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太便宜他們了!”
“國王。”艾什勒弗後腳跟過來,彎腰向陀阇迦行禮說:“微臣方才帶人去追查了那個依然在逃罪婦奈比海的下落,她......”陀阇迦沉着臉問:“她現在何處?”艾什勒弗說:“她當年離開王宮以後就遠嫁别國,至今下落不明。”
陀阇迦狠狠扯下一把枝葉,吼道:“本王說過不管跑到天涯海角,都要緝拿歸案!”
“是。國王請放心!”艾什勒弗再次彎腰行禮,信誓旦旦道:“我等一定竭盡全力将罪婦緝拿歸案!”
“師長……”瓦讓在諸位獄卒,同牢房的古達麥以及關在對面的哲巴爾等人驚異的注視下,站在牢房門前,欲言又止。“ 你小子在幹嘛。”蘇羅漓生氣地說。瓦讓辯解說我是要為師長你求情,現如今事情再明顯不過,國王隻聽天香長公主一個人的話,如果天香長公主堅持不松口,師長你恐怕要一輩子都關在大牢裡了!“你去找她求情?”蘇羅漓罵道:“你這個大傻子!她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弄不好讓她起了疑心,把你都得列入她的黑名單!”“師長。”瓦讓苦着臉說:“我是想早點就你出去啊!”“别做夢了。”蘇羅漓清楚自己的處境。心一橫,突然脫口而出:“求誰也沒用。匈奴夫人不死,老子是絕對出不去的!”
“你在幹嘛呢。”“從回來到現在一直就沒安坐過。”艾葳蕤和吾日耶提坐在樹蔭下,好奇地看着右手手指反複敲擊左手手掌,來回踱步的黎帕那發問。“我有種不好的直覺。”黎帕那自言自語道:“這幾日可能會有大事要發生。”吾日耶提問什麼大事,黎帕那微微眯起眼睛說:“兔子死之前還要蹦兩蹦,匈奴夫人也許會做出最後的拼死一搏。我得小心啊。”
“她搏?搏什麼搏。”艾葳蕤雙手撐着石床不以為然地說:“她身邊隻剩下一個人。搏得起來嗎。”“呵呵。你可别小看她。”吾日耶提本身就是在珤勒爾寝宮裡面侍候過的,自然對依娜木這個人有所了解。“若沒幾下本事能與虎謀皮?”
“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黎帕那對依娜姆的了解不多,隻局限于其殘忍殺害自己的愛貓這件事上。“我在匈奴夫人寝宮侍應很長時日,能夠感覺得出來她也很憎恨前王後。”吾日耶提沉思着說:“因為匈奴夫人是她的主子,主子憎恨誰,奴婢也就跟着同仇敵忾喽。”
黎帕那仰起臉,感受着陽光透過樹縫照耀在臉上的那種明媚,“我有一點想不明白。”她往前走了幾步,“匈奴夫人為什麼對母後的憎恨如此之深。”“以至于連我都不放過。”“這不是明擺着嗎?匈奴夫人既然有害死前王後之心,就不可能留下你,”艾葳蕤快嘴說:“她又不傻,宮裡人多嘴雜,難道留你下這個禍根養大了找她報仇嗎?”
好像是這樣吧。黎帕那對這個說法将信将疑,“公主。”侍衛進來彎腰行禮,禀告:“外面來了一個人嚷嚷要見你。”黎帕那心想會不會是古達麥或普哈丁的家眷又來說情的?侍衛走近她小聲說:“老相識啊。上次打你的貓的那個,法爾杜絲!”“啊,法爾杜絲來了?”吾日耶提驚詫地站起來,“她八成是遲遲等不到我的消息,在家裡又無事可幹悶得慌,所以自己跑來了?”
“好吧。”黎帕那看一眼吾日耶提,“她來了,那就讓她進來吧。”
“公主。”侍衛很快領着身穿粉藍色袍子的法爾杜絲來到黎帕那面前,她看見黎帕那便想起那日的遭受的窮兇極惡的暴打,心生畏懼,雙腿一軟跪在草地上,支支吾吾:“我,我……”“呵呵呵呵呵。”黎帕那稍微打量她一下刻意嘲弄道:“原來是你啊。多日未見,養傷養得不錯。多日不見,皮膚變得更加嬌嫩了。”
法爾杜絲感覺公主是話中有話,低着頭讷讷地說:“公主請原諒,我隻是一時糊塗,以後再也不敢了。”“噢,對了,這要怪就怪匈奴夫人,怪她!是她說看見你的貓就盡管打的!”
黎帕那哼一聲,“我也不是沒肚量。而且吾日耶提心善屢次替你求情。”“打貓的事情我不和你計較了。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