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好消息!”幾個男孩兒沿街邊跑邊大聲喧嘩:“護國大将軍協助車師國平亂成功,即将凱旋歸來——”
“一日隻食一餐?”“國王一日隻食一餐?我們也要跟着?”“這還不得餓死!都怪你亂出主意!”三間房快要吵翻了天,“我怎麼又是亂出注意呢?”塔卡爾面對王親國戚劈頭蓋臉的數落,氣呼呼地反擊道:“在格奈烏斯城修建佛寺佛塔難道不對嗎?明明國王自己說要省錢為那些窮得不懂得廉恥的賤民蓋房子的麼!”
“諸位親王,為何比如吵吵。”古裡甲走上樓梯,直接在就近的一張矮床上入坐,脫掉靴子。“國王真的一日隻食一餐?”塔卡爾走到他旁邊發問。“放心吧。沒有的事。”古裡甲端起一碗茶,低頭慢慢細品。桑古伊驚詫地問國王又改變主意了不成,古裡甲說:“國王原本是要動真格的,幸好天香長公主獻計讓粟特人去傳教。呵呵呵呵,國王巴不得呢,又能取締邪教又不用多花冤枉錢。”
“粟特人去傳教?”伊爾法尼睜大眼睛:“國王身為佛教徒,怎麼做這樣的事呢?把格奈烏斯城變成拜火教的天下?!” “這拜火教宣揚的東西難道就不邪門嗎?”“咔咔咔”古裡甲敲着桌面說:“那總也沒有偶像教邪門吧?什麼殺貓虐貓什麼古古怪怪的祭祀,什麼鮮血淋漓的治病方子……簡直嚴重背離人的生存法則!”
桑古伊冷笑道:“哼。我就知道她野心不小哇。”“通常野心不小的人,胃口都不小。樓蘭沒被匈奴人或漢人吃掉遲早也要被她吃掉!”
“好消息。好消息!”露台下面有幾個同樣聽到風聲的年輕人沿街邊跑邊喊:“護國大将軍協助即将凱旋歸來——”
“護國大将軍要回來了。”費薩爾自言自語:“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會出事哇。”
塔卡爾說護國大将軍在車師國立下大功想必國王也沒理由對他怎麼樣吧。桑古伊歪着脖子,反複撫摸着額頭,“傻子。”“國王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習慣把護國大将軍一口咬得死死的,豈會善罷甘休?”“再說……人人都知道她也不喜歡護國大将軍。”“況且現如今國王遇到什麼都聽從她的意見,她隻要幾句話。就足夠護國大将軍喝一壺。”“等着看吧。”
“廣闊的大漠啊。塔克拉瑪幹。你寬厚的脊梁上彙聚着千萬屍骨不甘的申訴……亡靈們守衛生命的疆土,死寂的塔克拉瑪幹,你是亘古不變的荒涼與滄桑……”
駱駝擡高下颌,靜靜地俯瞰這荒蕪死寂一切。或許,在它眼裡白骨累累的墳場也僅是平坦的沙丘小路,走着走着,永遠沒有終點,時間霎那間靜止……塔克拉瑪幹大漠的主色調永遠是自然是金色,狠毒的烈日發揮出炙烤的強光,與顆顆粒粒、密密麻麻的砂礫組合在一起映射着金色,彙成廣袤無垠的金色海洋,還有沙丘深處總隐匿着一縷黑色,那響環就像一串幹燥的中空串珠,搖動時響環會互相摩擦發聲警告入侵者。它是金色的附屬品,它們交織在一起伴着沙丘的微微蠕動,一起一伏,糾結着行人無奈的心境。
“你們還有閑心唱歌!”
“大将軍你怎麼還心事重重的?”返回樓蘭的援軍浩浩蕩蕩行走在大漠中,士兵發現箋摩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我不心事重重?”箋摩那漫不經心道:“戴罪是一回事,立功是另外一回事!”
“大将軍,那邊有人。”箋摩那聽見後面有人說了一句,扭頭定睛看見遠處金色之中出現了一片黑黑的陰影,飄渺的,向着他們迎面走來,麻木,淡然,這是旅途中的商隊,隊伍裡挂滿着琳琅滿目的稀奇珠寶。箋摩那不由得微微向前傾去,商人們耷拉着腦袋兒——他們像喝酔的路人,一腳深一腳淺,剛露出身影的汗珠,被毒辣辣的日光一照就失去了蹤迹,整支商隊死氣沉沉,長長的一條足迹,延伸到地平線的臨界點随着沙丘蠕動,出現,消失,消失再出現,沙漠那端傳來歌者凄婉的聲調忽高忽低,悠遠曲折,和着沙礫間肝腸寸段的凄美舞蹈,沙漠繪制着塵世間至為滄桑的片斷,顫人心扉。
駱駝高昂的頭顱,高大的身軀肌肉,骨骼相互交錯此起彼伏,象征着力量與意志,背上的小峰微微隆起卻藏不住其中蘊含着的蓬勃生命。“咔~咔”遠處仿佛傳來它的喘息,一聲聲渾厚有力,映襯着這支病恹恹的商隊。
“萬安。我們從安息國來,正去往樓蘭國做買賣。”箋摩那抓緊缰繩驅馬前進,兩隻隊伍很快碰頭,與最前面的騎駱駝的大胡子攀談起來。這些安息人多為棕發碧眼,身穿倒三角領上衣、以腰帶束緊的倒三角形束腰外衣和以吊襪帶固定的寬松折疊長褲。
箋摩那回答說巧了,我們就是樓蘭國的将士,剛從車師平亂歸來既然有幸在大漠遇上不如同行?大胡子欣然允諾,于是兩隻隊伍結伴而行。
駱駝在隊伍後面留下密密麻麻、數不清的深深的蹄印。偶爾遇見幾個不大的沙丘,在刮狂風的時候它們會被吹得到處跑。 當轉過沙丘,許多久經風沙侵蝕的殘垣斷壁映入眼簾那是不知道什麼年代留下來的古城堡遺迹,在浩瀚的沙漠上顯得那樣凄涼。“ 我等路經龜茲國的時候, 聽聞樓蘭國王有一個嗜血好殺的公主,專殺黑頭發的人。”大胡子突然發問:“是真的嗎。”
“這個。”箋摩那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秉性是比較古怪……”“诶呀。”大胡子憂心忡忡道:“我的商隊之中不少人是黑頭發,倘若讓他們進城,豈不是有性命之危?”“放心吧。”箋摩那解釋說:“她憎恨的黑頭發是漢人或匈奴人那種黃皮膚黑眼睛五官扁平的。”大胡子這才放下心,“原來如此。”
“诶诶诶。 看見護國大将軍他們的影子沒有?”熱合曼爬到亭台上,詢問把守士兵。“還沒有。”士兵舉起木筒子眺望遠處,凸起于地面的沙丘與藍天烈日融為一體,看上去煙波浩渺如畫如夢。“大将軍現在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這幾日老子總覺得心口莫名發慌,” 熱合曼現在士兵旁邊,捂着心口,自言自語:“總覺得會有事發生。”“嗨,能有什麼事。”士兵不以為然道:“這幾日城裡安靜得很。”熱合曼說“傻子。正是因為太安靜。所以才不對勁。”
大漠丘頭間隐約傳來一陣陣丁零丁零的駝鈴聲,士兵們循着鈴聲望去,遠處出現了一支異國駱駝隊,還伴着身穿戎裝的護國大将軍極其兵馬浩浩蕩蕩靠近國都城門。“哈哈,是大将軍,大将軍回來了!”士兵們高聲歡呼起來,熱合曼欣喜若狂趕緊讓亭台下面的守兵出去迎接護國大将軍。
“大将軍,你終于回來了!” 樓蘭們士兵歡呼着向箋摩那與前去車師國的弟兄們奉上馬奶酒和鮮花鋪墊着的馕餅,騎兵迅疾分列兩隊一左一右擺成夾道歡迎的陣勢,樂師奏起悠揚樂曲,人群掀起一片歡騰。“ 一路奔波勞碌着實辛苦。快喝下新鮮的馬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