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很久了,找個地方歇歇腳吧。”返程隊伍穿過明水進入匈奴和西域交界,黎帕那找到了一片美麗的湖淖。心中不禁暗叫:好一片神湖!————這湖的湖岸和湖邊淺灘的沙子呈淺紅色。“水!水!”它頑強地生存在西域大漠與匈奴草原的過渡地帶,将自己美麗成鑲嵌在大漠和草原之間的一顆耀眼的“塞上明珠”。
湛藍天空下寂廖的是浩渺碧綠的湖面。湖面極其平靜,像平平滑滑的伊人的鏡子。偶爾從湖面掠過的大白鳥像離弦的箭一樣瞬間消逝在遠處,留下渺茫的歌聲,如閃電般傳送到了湖面遠處的沙灘上。柔軟的沙灘,宛如一塊巨大的地毯,又如母親婆娑嬰兒的雙手似的。而在遠處盛載成群牛羊的草原将這一切渲染成塞上難得一見的畫卷。畫卷中悠悠行走中的駱駝讓這片塞上的天地再也無法表達出凄涼和粗犷更多的是一種堅韌和豁達。那些趕駱駝的人都是生活在紅湖淖周圍的西域牧民。
天色漸暗,湖淖也慢慢寂靜下來。夕陽染紅了西邊的天空,一片片絢麗的霞光倒映在湖面上格外耀眼;晚風拂過湖面,泛起一串串漣漪;一群群歸鳥在湖面上空盤旋片刻後陸續回巢了;一對對駝隊踏着溫和細膩紅沙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切來的那麼突然,而又如此的悄無聲息。
隊伍在湖淖邊駐紮,燃起一堆堆篝火,并拿出從碉堡裡面搜刮出來的各種幹糧,首先分發給老弱婦孺。黎帕那挽起褲腿和袖子下湖捕魚并親自下廚。切成大塊大塊的鯉魚,配着大漠美味沙蔥、沙蓋做成的小菜,美味無比!!
“不是應該烤着吃嗎。”粟特人幾乎沒有吃過用水煮熟的魚,嘗了一口後感到驚奇,黎帕那津津樂道說不同的魚有不同的吃法,像這鯉魚。樓蘭人不怎麼吃,其實它的正确吃法就是要用水煮,否則就沒有味道。
“诶诶诶。”克瑪裡的叔父埃爾尤努西擠到黎帕那旁邊,問一個奇怪問題:“你今日說連小孩子也要幹活,難道樓蘭沒有學堂嗎。”黎帕那喝了幾口燒酒臉上浮起紅暈:“學堂?……沒有這玩意兒。”“我們樓蘭的粟特人都是自己教小孩子學認字學技藝的。”伊瑪姆盤腿坐在沙地上邊吃魚肉邊回答:“至于吐火羅人……”
“樓蘭居然沒有學堂啊。”埃爾尤努西似乎很失望:“怎麼可以?”“我聽聞樓蘭人經常嘲笑匈奴人不識字,”坐在不遠處的另一堆篝火旁邊的一個名叫古蘭的紅發男人大聲說:“其實樓蘭人本身識字的也不多嘛!”
黎帕那頓時語塞, 西域各國文化教育落後,樓蘭約有七成平民不識字,以往那些請願書都是專人代寫的能夠接受教育的隻有神職人員,僧侶,富賈和王公貴族階層。因為身份地位不同必須得學習宗教相關以及文化方面的知識啊,而在别的國家盡管貴族階層同樣有能力接受教育不過大部分都得投入到對外征戰,所以就連國王也不一定識字。
哈米德父女倆正吃着幹糧,看見古蘭得意洋洋的豎起手指做出“八”的手勢:“在我們單桓國,識字的人可達到八成以上呢。絕大部分平民百姓都熟讀經書,而且倒背如流!”這話一出,立刻引發群嘲:“讀書寫字能當飯吃嗎?”
“诶。”古蘭面對群嘲,卻搖搖頭,擺出一副不可理喻的模樣:“沒見識。說了你們也不會明白的。”
哈米德驚奇地問:“識字居然超過八成,你們怎麼做到的呢。”古蘭回答:“當然是開辦學堂嗎。在我們單桓國有許多公共學堂提供教育,小孩一般長到七歲之後就去上學,這是國王強制的每個人都必須去,學習閱讀書寫算數樂理之類。年齡大了便可以去大學堂接受進階教育然後參加官員選拔。”“姑娘家也會接受一些教育,不過主要目的是為了更好的服務于家庭。”
“在我們溫宿國男女皆可接受教育,不過隻有權貴階層才能完整的完成學業,”埃爾尤努西掐指一算:“主要學習七藝——邏輯、語法、修辭、算術、圖形、天文、音樂。”
樓蘭人這麼落後了?黎帕那的臉上挂着不尴不尬的表情:大部分樓蘭人不讀書,因為每本書,每個字都需要慢慢抄寫在羊皮紙上所以價格奇貴。平民接受不起,抄寫一部佛經需要三百張羊皮和十五個月的時間;一張寫滿論著的羊皮卷可以換一座葡萄園,傳聞有一個喜愛的讀書的富賈曾經用一座房子和一塊地換了兩冊書卷。
勇敢的騎士也不識字,大漠英雄和美女的故事都不是從書卷上看來的而是道聽途說。樓蘭人靠着僧侶用筆抄寫佛經,佛堂寺廟就是留存文字的場所,但絕大多數樓蘭平民根本沒看過也看不懂佛經,隻能依賴僧侶的講學。
“不就是開辦學堂嘛,”黎帕那喝了點酒說話有些軟飄:“等我回去和國王說一說-----”話音剛落她看見一個披着黑色長發的男人沉着臉正朝她走過來。黃皮膚,小眼睛,單眼皮,五官扁平并非西域原住民的長相,他是……
“你到底是什麼人啊,居然有本事說動樓蘭國王?”埃爾尤努西沒有注意到黎帕那臉部表情的異樣,黑發男人已經走至他身後“嗖”猛地從腰間拔出一隻短刀向黎帕那劈頭砍去,眼裡迸射出仇恨的光芒,大吼道:“天香公主!!”千鈞一發之際,眼疾手快的奧斯舉起刀将他通了個透心涼!“你是何人!”伊瑪姆意識到不妙站起來擋在黎帕那面前大聲質問,黑發男子口吐鮮血,惡狠狠瞪着黎帕那一句話回答不上來就倒地斃命。“這,這,這,匈奴人。”埃爾尤努西被這突如其來的異常狀況吓了一跳,衆人很快圍過來指認屍體:“他不是黑戈壁碉堡裡的馬匪麼?居然混在我們當中?”
“他以前是樓蘭人,後來被樓蘭國王驅逐出境........一路流浪至黑戈壁投靠黑佛。”
哈哈哈,原來如此。明白了。黎帕那看見這些被自己好心解救的人竊竊私語,異樣的眼光看着她渾身不自在。嗖地拔出佩刀像瘋子似的逐個火堆逐個火堆地搜尋匈奴人同時耳邊傳來久違的魔的聲音:“認真地仔細地找!”。她和它隔空對話,嘈雜的、分不清哪裡傳來的聲音告訴她:“黑頭發黃皮膚的、甯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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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了,剝去國都喧嚣的繁華的夜,竟是那麼安靜。夜,深了,漆黑的夜裡找不到一絲黎明的曙光。夜,冷了,冷的夜中沒有見到人覓留下的痕迹。
今夜無眠,攸閑地看着月亮灑下來的餘光,不免心生一絲悲涼。一望無迹的夜,到處都充滿着黑暗的身影。
夜,好黑,漆黑的深夜,仍擋不住思念的翅膀在飛翔。訴說着那一段段心傷……
夜,好冷,冷的讓人寒顫。窗外的秋葉仍然飄落,它仍在細說那古老而又凄涼的故事。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沉默,一切都沉靜在這片夜中。
無言,淚流。
“公主還是不肯進食嗎?”薇迪雅看見奈茜拜端着沒動過的餐盤走出卧房,迎上去焦急地詢問。“一點法子也沒有。再這樣下去會餓死的。”奈茜拜同樣焦急,“快想想辦法。”
公主寝宮大門和所有臨街窗戶都被太陽武士把守得死死的,連一隻飛蟲也飛不出去,甚至連所有進出者都要被嚴格盤查,公主等同于是被國王囚禁了。薇迪雅知道以國王的脾氣是絕對不可能勸公主進食的,“我進去勸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