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個銅币的軍費,并需要送兩桶酒給親王,為了讓他答應在樹林中養野豬,米洛斯每三年就要上交一百塊木闆及五十米的籬笆。每年冬天,上交三隻鵝和二十個鵝蛋,在親王需要時必須參加勞動,此外還得上交四塊金币以得到一半磨坊的使用權。”
擁有如此物産的一戶農奴家庭,他們的春季日常是這樣:男人每天早早地起床帶着鶴嘴鋤、鋤頭、鐵鍬、斧子和鐮刀等工具和隻有幾歲的兒子一起頂着早春時分的寒冷趕着公牛去往采邑勞作,他們習慣不用早膳也不能遲到因為遲到就會被管家或是監工懲罰,除非願意拿出一些東西賄賂管家,比如雞籽和瓜果蔬菜等來逃脫懲罰。
到達采邑後,男人必須帶着兒子和同伴們一起按照管家的吩咐到農田、草坪和樹林裡勞務,每個人每日的活計都有很多,而且工作任務也不盡相同,有的要去安裝籬笆,以防止野獸偷吃莊稼,有的要去樹林裡砍柴并運送柴堆到柴房,有的要修剪果樹和葡萄藤的枝條,讓果樹多長果實,有的人則被安排去修繕和建造房屋……當然更多人則要給馬匹和公牛套上轭再系緊犁頭和犁刀然後到耕地裡辛苦犁地。由于要驅使牲畜按照命令工作,他們必須要不停地叫喊,嗓子喊啞是常有之事。
一個樓蘭男性農奴的一日勞作大概就是這樣,他們隻有中午吃飯時才能休息,并與同伴閑聊片刻然後緊接着投入午後的勞作當中,他們一日中的大多數時候都隻能在這樣的無聊中度過。按照規矩,農奴們每十日都必須要在主家的田地上勞動三日或三日以上,這其中被管家驅使着幹這幹那,毫無選擇的權力。
農奴在勞作的時候,分為兩類方式。第一類是耕種,每個農奴每年都要在主家的土地上完成一定量的耕種任務,同時還要完成别的重活累活。第二類工作就是要在采邑裡進行房屋修葺、伐木、采摘、釀酒或搬運等活計總之就是管家要求他們做的一切雜務。
農奴在十日之内除了在主家土地上勞作的三日外,剩下七日就可以經營自己的土地,他們在自己農場上勞動時肯定會付出雙倍力氣畢竟不努力幹可養活不了一大家子人。
如果農奴還會些手藝,那他還要上交手工藝品,鐵匠要為主家鍛造刀劍、長矛,木匠要制作一些木闆、木桶和家具,車匠要制作馬車,至于農奴的妻子也不能閑着,她們每年都要為主人織布裁衣,供其穿戴或是販賣。
農奴的妻子要到主人的莊園或作坊裡做活計,通常是充當傭人,或是進行紡織、染布和縫衣服等,她們會不斷地從管家手裡領取亞麻、羊毛等原材料,然後不斷地進行加工處理最後将勞動成果交給管家。古裡甲在通史中如此描述:【關于女人們的活計……要适時為她們提供原材料,包括亞麻布、羊毛、毛皮、朱砂、茜草、羊毛梳、起絨草、香皂、油脂、器皿等必須物品。要嚴格保證她們的安危,每所房子和每個房間都應配有火爐和地窖。作坊周圍種植茂密的灌木,大門要堅固,讓她們能夠安心工作。】
當女性農奴完成了管家定下的當日工作任務後,她也不能閑着,必須要趕回家中,然後去自家的小葡萄園或果園裡做活計,之後還要給孩子做飯,吃完飯之後還要在繼續縫制布匹和衣物,這就是她每天必須要幹的事情。
菲弗說:“迪爾蒙還有其他朋友都在田間勞作,因此作為家中僅剩的壯勞力,照看家禽和牲口、種植蔬菜、縫補衣物等活計草民都要包攬,辛勤勞作一整天,等到黃昏時迪爾蒙才回到家,一起用餐過後……二更時分歇息。家裡的蠟燭和油燈都是自己做的,可以省錢嘛。”
“你們不可以歇息幾日暫停勞作嗎?”
“可以的。隻有在宗教節日的時候能夠休息,這是按照佛寺僧侶的要求,節日當中不準許任何奴役和勞作……”
黎帕那匆匆忙忙回到王宮,來到藏書樓查找法律文書——藏書樓設在深宮大苑之中,法律文書和王室法規,以及樓蘭貴族從西域各個地方搜出來的珍貴典籍都收藏在裡面。她翻找許久,終于佛寺僧侶讓虔誠的樓蘭國王們将這一要求變成的正式法令:
【鑒于佛法及父輩據此頒布的禁令,節日期間不得有任何奴役。衆人不得做農活,不得照顧葡萄藤,不得耕地,不得收割,不得割草不得搭建籬笆,不得修栅欄,不得伐木,不得采石,不得建房。此外,也不得照顧花園,不得訴訟,不得打獵。隻有以下三件事例外:帶軍出征、運送糧食及為主人舉行葬禮。另外婦女也不得紡織,不得摘麻,不得在河邊洗衣不得剪羊毛,佛祖開恩讓所有樓蘭人歇息,到佛寺誦經念佛,感謝佛祖為我們做的一切!】
“你們辛勞一輩子,有沒有想過要學習讀書寫字,出人頭地?”黎帕那再次來到米洛斯家召集所有街坊鄰居坐在一起商讨這個問題。
“噢,不不不,公主。”衆人覺得這是異想天開,不可思議,甚至可笑,七嘴八舌道:“身份地位都是世襲罔替,國王的兒子是國王,大臣的兒子是大臣,商賈的兒子是商賈,奴隸的兒子是奴隸……”
“窮得連飯都吃不起,哪來的錢讀書?稍微有點錢的,拿着糧食充當學費,……有這個必要嗎?”“沒有機會讀書,隻能去做農耕,做一些買賣養活自己和家人就足夠了!”
黎帕那拿出自己的見解:“人沒有貴賤之分,但是因為财富上的巨大差距,從而影響一個人的思想和追求于是間接地就彰顯了貴賤之分。讀書是有好處的,不管做什麼活計,多讀書都有很大的幫助。”
“我們窮人家養的孩子,能吃苦,能幹别人不能幹的活。而且也敢闖敢幹,這樣就創造了生存機會。富人家的孩子倒是可以讀書,但是又有幾個真正好好讀書的?還不是整日吃喝玩樂,虛度光陰!”……
“你呀,就白費功夫了。”尉屠耆看着坐在對面的托着臉又生氣又發愁又尴尬,表情複雜的黎帕那好言安慰說:“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不切實際呀。”“不切實際?”黎帕那扭頭盯着他發問。“書很貴重,得用手抄,尋常百姓根本讀不起。”尉屠耆邊說邊揮起幾張寫滿字的帛布讓她看:“這帛也很貴,從漢土那邊來的,隻有富人才抄得起。”“再說讀書還得有人教……民間幾乎沒有學堂,盡管偶爾有些私人講學但也交學費,交不起的人還依然上不了學。”“因為書貴,書少,學童就不可能人人有書,隻能憑師長口授,自己記錄,這樣,學習的時間就要長一些,對于靠勞動才能生活的窮人而言。讀書便不更容易了。”
“還有這筆。”尉屠耆又舉起一隻野鵝毛做的筆,在樓蘭屬于上乘貨,要比胡楊木紅柳枝質地的昂貴得多——每一個接受教育的樓蘭人都必須掌握鵝毛筆的使用過程,以及其制作方法。古籍記載說,最好的羽毛筆取材于野鵝或天鵝的外翅,從翅尖倒數的第五根羽毛。
雖然樓蘭貴族也用會烏鴉羽毛來謄寫那些更細小的文字但因為烏鴉的羽毛過于纖細,以至于很難握緊無法謄寫繁缛的佛經。于是他們
必須派人去農戶尋找合适的羽毛,但收集起來的羽毛并不能被直接使用,需先經過一定的硬化,其中一部分被放置在陽光下暴曬數月;另一部分則會被浸透在水中,然後再被放入到加熱的沙盤裡進行硬化。當去除掉周身的倒鈎和油脂的表皮後,羽毛的内髓也需被清空隻留下一根堅硬且幾乎透明的管子。然後,工匠用短而鋒利的小刀将管子尖端的兩側削薄留下筆尖的形狀。最後,還需将其在手墊上放好,并用小刀在管子尖頭的中心切一條細縫,這樣一支像樣的鵝毛筆就做出來了。
可見曆盡如此繁雜的過程,羽毛筆的價格自然也不低。樓蘭貴族出于節省通常會重複不斷地削尖羽毛筆的切口,以達到循環使用的目的。
“這不是理由!”黎帕那哪有這麼輕易就死心,拍案大吼:“單桓國,溫宿國都和樓蘭差不多大,他們怎麼做到識字率高達八成的?”
“黎帕那!”艾葳蕤罵罵咧咧闖進來說:“我買到了一罐假墨水!其實就是泥巴,染成了黑色,你說這叫什麼?”
“怎麼回事?這蠟燭?”古裡甲正打算熬夜繼續撰寫通史,卻發現剛從集市上買的幾根蠟燭怎麼點都點不着。仔細觀察才發現原來這些所謂的“蠟燭”都是用泥土做的,隻是表面塗上一層羊脂,使得外觀看起來更像蠟燭一些。
奇怪……最近城裡多了這麼假貨。陀阇迦深更半夜被叫醒,雙手背後,看着臣民告發的形形色色的假貨例如嫩樹枝冒充的茶葉,摻灰的鹽,喂沙的小雞,鮮豔燦爛的假花、染成熟紫色的野果,喬裝打扮的假野雞甚至還有摻水的酒!“大膽刁民!”陀阇迦勃然大怒命令侍衛将酒坊主努爾曼抓來審問:“你為何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