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她供述,上次漢人攻打大宛,斬殺毋寡另立昧蔡為新王的時候,國王也沒放話說要将王儲決定權交給漢人,從那時起,她就懷恨在心。她認為國王昏庸無能,喪權辱國,應該遭到懲罰。”
“荒唐!”老婦人怒不可遏:“那段時日國都動蕩不安,國王好幾次遇刺,都懷疑是奸細在作祟,果然。防不勝防!”
“樓蘭長年在漢匈之間搖擺不定,人心難測,這奸細是除不完的。”古裡甲說罷,蘇爾碧匆匆走進來對着老婦人耳語幾句,老婦人頓時臉色大變:“什麼?她?”
“黎帕那!”尉屠耆很快猜到妻子一定是去驿站找虛闾權渠了,連忙出宮去找,沒多久就迎面遇上手裡提着刀,臉色依然陰沉的她:“你方才是不是去驿站?”
“是。”她停下緩緩擡起眼皮看他:“哪有這麼巧的事,他一來就出事!”“他有無同夥,一查便知。”尉屠耆眼見她毫發無損,才松了一口氣,伸手奪下她的刀:“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不簡單,走,先回去吧。”
“父王怎麼樣了?”
“身中三箭,情況比較危急,侍醫正在全力救治。”
“那還是先進宮看看。”兩人剛走到王宮門口,又遇見聞訊急急忙忙趕來的海珑麟:“王妹王妹,父王情況如何?”“不太好。”黎帕那有氣無力地回答。海珑麟說好端端地怎麼發生這樣的事情?尉屠耆打斷她的話說别啰哩啰嗦,先進去看看!三人一同進宮,直奔國王寝宮一路上發覺氛圍很緊張,侍衛侍從們神色惶惶地出出進進,“公主。”三人在國王寝宮附近遇見了索芒。黎帕那問他父王的情況,他說侍醫已經将箭頭取出。雖然沒有毒,但是傷口逼近心髒僅僅幾寸的距離,國王的情況危在旦夕。黎帕那又問刺客什麼來頭?
“還在查。不過她也太奇怪了。從沒見過這樣的刺客,行兇以後并沒有逃跑。而是以一種很舒适的姿勢靠在一棵樹上,笑容滿面地審視着混亂場面……當太陽武士要抓捕她的時候她居然表現得從容不迫,先是俯下身來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腳……她的神态和行為實在太引人注目了,以至于目睹行兇過程的人一眼就認出她來。”
黎帕那沉默片刻,問她可有招供動機。
“還記不記得上次國王幾次遇刺,後來聽聞漢人另立昧蔡為新王,便貼出一則布告要效仿大宛,将王位決定權交給漢人決定的事麼?居然埋下了禍根!”
尉屠耆明白了:“那布告張貼以後,國都便安甯下來,國王還以為那些居心叵測的奸細被吓住了,其實并不是。他們隻是暫時消停而并非就此罷休。”
黎帕那說:“再後來響馬幫攻打國都,我還以為那些事與黑佛有關,現在看來……”“王妹啊你太天真了。”海珑麟打斷她的話:“我倒覺得父王這次遇刺,除了匈奴人,還有一個人嫌疑很大。”
“誰?”
“還能有誰。前一陣子,父王最想處死的那個。”
“庶公主。”索芒看她一眼:“飯可亂吃,話卻不可亂說。”“我可不是亂說。”海珑麟面不改色地說:“捅出來這麼大的幺蛾子,難道軍事貴族就沒有一丁點想法?!”
尉屠耆回到公主府就派達烏德出去打探情況,過一碗茶的功夫,達烏德返回說:“近來一段時間,确實有好幾支漢人商隊到訪樓蘭。虛闾權渠就是混在其中一支商隊裡面,這匈奴人和漢人長相相近,若是懂得說幾句漢話,根本無法區分。不過他好像真的是一個人來的。”
黎帕那半信半疑:“什麼叫好像。我需要的是準确的答案。”達烏德說:“他是一個人住進驿站,而且根據線報這期間他獨來獨往,未曾發現有過異常動作。”
尉屠耆看了看緘默的妻子,說:“我覺得他嫌疑不大,因為他是且鞮侯的孫子,漠北草原有那麼多高手,且鞮侯要報複也不至于派孫子去吧?”黎帕那哼一聲:“凡事無絕對,各懷鬼胎,誰又知道。”
達烏德也說出自己的看法:“二王子已經去世,匈奴人手裡已經沒有了牽制我們樓蘭人的王牌。公主,你覺得現在匈奴人發起報複有什麼意義嗎。弄死一個陀阇迦,把押在長安的那個質子送回來?或則說,從王族親貴當中再選立一個新王?沒有經過調教的,不可靠哇。”
這麼說的話,倒有點道理。黎帕那才終于有點信服:那如果不是虛闾權渠,眼下最大的懷疑對象便是……
“啊,你說什麼。”童格羅迦來到三間房和衆位旁系親王商議國王遇刺之事,他驚愕地走到古裡甲和索芒對坐的矮床邊,“你懷疑這事和軍事貴族有關?這怎麼可能?!”
“親王,你别緊張啊。”古裡甲六神無主地說:“我也隻是懷疑而已,因為當初國王不聽勸非要寫處死箋摩那的诏書的時候,我就隐隐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是國王未必真能處死箋摩那,二是軍事貴族知道國王動了殺心,不可能不會有舉措。”
“可是。”赫勒敦擠到他們旁邊:那“大蛇渡劫失敗之事,難道震懾不了國王?”
“傻子。”索芒苦笑道:“國王是什麼人,他會懼怕天打雷劈而放棄除去眼中釘的好機會?”
“這,這,”想到是彌天大禍,童格羅迦脊背開始有些發冷:“如果真是軍事貴族,我該怎麼辦?”“你還怕什麼。”伊爾法尼雙手合抱在胸前:“你現在和國王是兒女親家。兩個公主還保不住你這條老命?”“要證明此事是否和軍事貴族有關,”尼賈缇出主意說:“隻能撬開刺客的嘴,逼她供出同夥和主謀!”
古裡甲說我早就想到這個了,那罪婦至今不承認同夥所在,怕就怕她是抱着必死之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