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狂徒剛剛出獄,幾乎身無分文,還要養活一家十幾口人。重壓之下,他饑不擇食,抱着搶一點算一點的想法,同時有着強烈的報複心,不計後果瘋狂犯案。
這狂徒乃慣犯,身高八尺,體格非常強壯,對付幾個區區弱女子還是沒有問題的。他經常趁夜偷偷潛入民宅,突然襲擊打到婦人然後撿走财物逃離,算得上來無影去無蹤。
根據招供他沒有割過女子的脖頸,其實是後腦被打傷後鮮血流到脖子上,讓旁人誤以為是脖子出血。另外,他因關押五年不見陽光以至于皮膚出現疾病看起來比他人要白得多;至于犬牙,則是天生較長;嘴唇血紅則是他犯案前,通常喝幾口特制的紅色果酒壯膽的緣故。
“罪大惡極,無可饒恕!”陀阇迦大筆一揮奮力書寫死刑判決書時,突然收到來自精絕的戰報【護國大将軍率軍抵達精絕王城,勒令精絕王立即停止吐火羅人的壓迫和屠殺……精絕王不戰而降,遞交降表,并承諾願派使者前往樓蘭……】
“你說什麼?精絕王不戰而降?”瑪雅從舍缇口中得知這個完全出乎所有樓蘭人意料的消息,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真的?”
“應該不會有假。”
“樓蘭和精絕交惡多年。這個精絕王,怎麼會突然不戰而降呢?”瑪雅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蹙眉,心裡咯噔:“壞了壞了。肯定是圈套。”“聽聞精絕人也懂得羌妩削骨術,他們要真發起進攻,箋摩那能不能抵擋得住都是個問題!”“更何況,他都好幾年沒習武了。”瑪雅捂着發脹的颞颥,心驚肉跳,始終無法安甯,因為近來幾日遭遇的壞事太多了,青娅被責罰,接着是毗珈摩起紅疹,現在又是胞弟情況未明……舍缇安慰說王妃你不要想太多了,擔心是詛咒,祝福才是保佑,應該多多為護國大将軍祝福才對,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那事你打聽得怎麼樣了。毗珈摩真的起紅疹?”
“公主府的消息封鎖得很嚴密,滴水不漏的,沒法打聽啊。”“再說你也知道在公主府裡侍奉的大多是尉屠耆帶過去的人,他們都忠心着呢。”
“她最近一直在打聽毗珈摩的狀況?”黎帕那在織房裡做女紅時,得到吾日耶提帶回的消息。“嗯。”吾日耶提點點頭:“好像在質疑你說話的真實性。”
“質疑。是真的,她想怎麼樣?”
“她能怎麼樣。刀俎下的魚肉罷了。但如果是假的,她沒準會以此為把柄反咬一口。”
“她敢!”黎帕那低吼一句,繼而冷笑道:“她以為她還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嚣張跋扈的親王妃?哼。她現在就是一個被樓蘭國王把握在手心裡的人質,随時随地都有可能被扣上罪名的罪婦。”
“但是……”吾日耶提想起剛剛收到的戰報:“現在情況太奇怪了。精絕王居然不戰而降。為什麼?”
“哪來那麼多為什麼。”黎帕那毫不客氣道:“我早就說過,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現在好了!”
“公主,你是說———”吾日耶提倒吸一口冷氣:“護國大将軍他?不會吧。”
“要不然呢?怎麼解釋精絕王不戰而降的原因?他有什麼本事不費一兵一卒就輕而易舉讓精絕王投降?”黎帕那話音剛落,“公主啊,大事不好了!”坎吉慌慌張張地闖進來。“管家。你怎麼來了。”黎帕那看見久違了的老熟人,頓時眼前一亮。“要出大事了。”坎吉亂舞着雙臂慌慌張張說:“你快點去拜火廟看看吧!”黎帕那心想正好,打算帶毗珈摩去拜火廟受洗,順便去拜見大祭司,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國王派護國大将軍去攻打精絕,”绛槟在客棧喝茶時無意聽見鄰桌的幾個茶客在偷偷議論:“可是很奇怪,聽聞護國大将軍率兵剛剛抵達精絕王城,那個殺人如麻,不可一世的惡魔精絕王居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主動低頭認錯,遞交了降表,并答應永久終止對吐火羅人的屠殺。”
“啊,為何?”
“精絕王怎麼可能會不戰而降,這肯定是陰謀,圈套!”
“聽聞國王和天香長公主都很惱怒。”
“為什麼。”
“傻子。這倆父女是什麼德行,你還不知道?依我看啊還有好戲還在後頭呢!”
“惹禍了。”葉爾古柏盤腿坐在地毯上雙手合抱,星象占蔔盤擺在面前,雙眼緊閉。換上巴比倫螺旋卷衣的黎帕那坐在對面,艾葳蕤則抱着毗迦摩坐在後方不遠處,四周還零散地坐着幾個信徒。毗迦摩出門前吃飽了奶卻沒睡去,肥嘟嘟的小手不斷扯着艾葳蕤衣角的紅流蘇玩得很起勁。“你認為這次精絕王不戰而降的根本原因是什麼?”
黎帕那正要開口說話,大祭司加薩尼插話道:“我知道你想什麼說什麼,不過,真實情況是,和護國大将軍一點幹系沒有,問題就出在你身上!”她問什麼意思。
加薩尼說:“都是因為你上次帶兵攻打羌妩時的那批重型兵器……精絕王以為護國大将軍也會帶上那批兵器攻打精絕王城,所以心生膽怯,不戰而降。”
“怎麼會。”
“哼,”葉爾古柏意味深長地說:“越是神秘的東西,就越是令人好奇。”
黎帕那說“那還惹什麼禍了?”葉爾古柏說你很快就會明白。
“公主。你還不明白?”離開拜火廟時艾葳蕤輕聲對黎帕那說:“西域諸邦國都知道我們樓蘭人擁有一批厲害的兵器,會眼紅……”
“眼紅什麼。”黎帕那不以為然:“那已經過去了。過去的事情,隻是一場傳說!你先帶孩子回去,我進宮一趟。”兩人分道揚镳才走不遠,“呱——”黎帕那聽見毗珈摩哭鬧的聲音,又折返回來察看:“怎麼回事?”
艾葳蕤拍了拍嬰兒小小的身體,笑說小王子怕是舍不得你。想和你一起進宮吧。
陀阇迦正坐在寝宮地台上托着臉,表情陰沉,長久一言不發,直至聽見仆從說天香長公主帶着小王子進宮來了,他臉色才緩和許多。
“父王。”黎帕那和艾葳蕤一前一後走進來:“我帶毗珈摩來看你了。”“呵呵。”陀阇迦喜笑顔開,伸出手:“來來,快讓外祖父看看。”艾葳蕤小心翼翼地把嬰兒遞到陀阇迦懷裡,陀阇迦一看這孩子白面紅唇大耳,長相顯得貴氣,很是喜歡:“乖外孫,外祖父一直在忙着政務,沒空去看你,……正好,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
毗珈摩在外祖父陀阇迦懷裡天真爛漫地嬉笑,小嘴吮吸着拳頭,津津有味。
“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黎帕那容他逗了嬰兒一陣便打開話匣。
“後悔。可世上沒有後悔藥。”觸及心事,陀阇迦歎一口氣:“就像你說的,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現在呢,這頭老虎……在外面到底想幹嘛,我真吃不準。”
“眼下并沒有足夠證據證明他和精絕王有勾連。”黎帕那刻意隐瞞重要事實,“不過這精絕王不戰而降,确實很蹊跷。”然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我想來想去,”陀阇迦蹙了蹙眉,“如果不是這隻老虎在搞鬼,那也許,就是和粟特工匠打造的那批兵器有關。”到底幾十年的樓蘭王不是白當,陀阇迦自己也能夠猜到八九分。
“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孩子啊。我有種預感,恐怕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