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聽聞國王留下遺言,立大王子為新王,天香長公主監國。”
“這……這怎麼可以!”桌上唯獨亮着的一盞微弱的油燈,珤勒爾看着遊移的光線,輕輕的皺了下眉頭。對着油燈,噗,狠狠吹了一口氣,油燈滅了……袅袅的煙,緩緩上升,宛如不死的魂……她望着油燈出了一會神,“雅丹,幫我做一件事,立馬寫信去匈奴,求援”
“不,萬萬不可。樓蘭很快要變成漢人的天下了,萬一……”
“就算不能明着,也可以來暗的。我親手要殺了那個小野種,雪恥……”珤勒爾話音剛落。冷宮的門被撞開了。以麥爾瓦依提汗為首的太陽武士闖進來:“哈哈哈,匈奴夫人,别來無恙吧。”
“你們來做什麼。”
“當然是執行國王的命令。”麥爾瓦依提汗收斂了笑,“他臨終之前舍不得你,想把你一起帶走。這不。”說罷讓開身,讓她看見身後的弟兄端着的金色托盤,托盤上有一壺酒和一個精緻的小酒杯,“這是王族賜予你的美酒,祝福你喝完了好上路哇。”
“住口!”珤勒爾豈會甘心赴死,發瘋似的撲上去打翻了“美酒”,歇斯底裡道:“你
們把我當成什麼,我是匈奴居次,你們休想動我一根汗毛!”
“匈奴夫人。”麥爾瓦依提汗早就料到她會有此舉,慢條斯理道:“我這是為你好。你若是乖乖喝下着毒酒呢,或許死了以後還能留下一個全屍……”
“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珤勒爾不可能再有耐心去聆聽、琢磨這些朝三暮四的樓蘭人的話,多年的囚禁生活,一隻原本在漠北草原上空自由翺翔的母鷹失去自由之身,不能踏出冷宮半步,她活得暗無天日,吃糠咽菜,粗布麻衣不說,還要受盡别人淩辱和嘲諷。甚至連一個貧苦出身的仆人都敢歧視她,欺負她!
從高處跌落,自然不踏過這道坎兒,因為曾經風光過,因為曾經尊寵過,所以當落魄到穿着破衣爛衫,受盡衆人嘲諷時,自然會不甘和抓狂:“等匈奴人打回來,統統把你們都撕碎了喂野狗!等着瞧吧!……”
閃電,呈奇形怪狀的樹栩衫形狀向四面八方伸展,将整個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
複仇,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是折磨良知的苦澀。如果此言非虛,我可以肯定,我正走在自己複仇之路上。該來的,終究會來。仇恨最善于埋葬于黑幕中……然後在某個時刻露出不潔的獠牙。
我又把自己扔在陰暗的角落裡,一次又一次地拿着刀子,在皮膚上畫出那美好的血色線條,……鮮豔的血液在手臂上像一朵一朵的紅色薔薇,就像以前尉屠耆送我的那一朵……
呵呵。請别問我為什麼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隻是我聞到血腥的味道就會興奮,隻是我愛上了刀子劃開皮膚那一刻細微的聲音。
我喜歡血液從血管流出的聲音,喜歡腥甜的血腥味道在嘴邊纏繞,那把匕首給了我割舍不了的痛……你知道疼痛是什麼嗎?那是仇恨的磨刀石,它會将仇恨這把刀,打磨,打磨得越來越鋒利,直到将仇人的喉嚨豁開……讓他們肮髒的血撒到地上,被所有的深受其害的樓蘭人踐踏一空……
黑暗中彌漫着濃濃的血腥,那一絲冰冷的氣息令我窒息。父親。母親。還有所有無辜枉死的村民們。你們飄渺的身影回蕩在我的腦海裡,我要告訴你們,報仇雪恥的時候到了!!
沉重的墨色天際壓抑地籠罩在黑甲人的頭上,林子間樹與樹的影子像一道道黑色的手爪般按在那張冷漠無情的臉上。夜。無風。女屍的長發卻在絲絲顫抖,被血染成紅色的長袍将原本詭異的林子渲染得更加詭異。
身後響起了陌生而熟悉的腳步聲,蒼白的臉上蕩漾起微笑。然後她感覺到有熾熱的黏稠液在頭上、發絲間潺潺流動……不,她來不及感覺到……
尖銳的血紅色像勝利大逃亡那樣從她身後彌散開去……
她從懷裡抽出一把刻刀,似乎娴熟地深深淺淺劃着,最後把裂碎的屍塊裝進一隻黑皮袋裡,它們将被她長埋于那棵貪婪地吮吸過她血液的古樹下。
一切在瞬間歸結于平靜。四隻恐懼的眼睛目送他的離去,接着兩雙眼長久對視,如此相像的眼睛,顫抖着歇斯底裡的驚怵……
“嗯?采邑裡死人了?怎麼回事。”索芒驚詫地看着管家。“親王,你不記得了。”管家說:“撒提爾幹和茹紮夫妻都是有匈奴血統的雜種,當初你看他們老實本分,就收留了他們……”“他們有個女兒叫楚合拉,現在在冷宮那邊侍奉匈奴夫人……”
“别說了。快帶我去看看。”
管家領着索芒和幾個仆從急急忙忙去往采邑裡面的撒提爾幹家,門被推開,一股死亡的氣息伴随着腥臭味迎面而來,隻見裡面是一片狼藉,床上、地上、牆上都是血迹,床上趴着一具男人的屍體,即撒提爾幹,死去已久,血已經幹涸。另外地上還有一具女人屍體,即撒提爾幹之妻茹紮,全家僅剩一個小孩幸存但他因受到巨大驚吓而神志失常,問半響也問不出什麼來……索芒蹙眉, 吩咐其他人将屍體擡走,将小孩帶去找巫醫救治。
索芒随後又在這個充滿死亡的房間裡四處巡視,噢,窗邊還有一個血迹斑斑的布偶,布偶不到一尺高,臉上挂着詭異的笑容,仿佛在發出嘲弄而又恐怖的笑聲,告訴主子這裡曾經的一切,隻有它能知道……
“親王,這裡真是惡臭”一個仆人捂着鼻子抱怨說。索芒說不忙不忙,再看看。到底是誰在我眼皮子底下犯案?他看見桌上擺着冰冷的食物,仿佛這家人在被害前正在用膳?
“哎呀,看着竈膛裡還燒着火呢。人都死了,萬一把鍋子燒壞了,會引發火患的!”管家叨叨着,走到竈台前舀一瓢子水澆滅火患然後掀開鍋蓋,“哇啊!親王!”當他掀開鍋蓋的一刹那“哇啊……!!”駭人驚叫聲蓦地響起,失手一把就把鍋蓋扔在了地上,索芒走過去看見鍋裡赫然放着一顆頭顱!
這是一個年輕女子的頭顱,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無盡的恐懼,臉皮蒼白、幹枯,眼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索芒……
“撒提爾幹全家被殺了!”聞訊跑來圍觀的農奴們都聚在一起嘔吐,“太可怕了,裡面好臭啊……真讓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