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草原的嚴冬之夜可真冷啊,不亞于樓蘭。枯草在寒風中抖動。掀開門簾的安歸身穿皮袍,頭戴皮帽,腳蹬皮靴,依然凍得瑟瑟發抖。
安歸出來走走,得時不時跺跺幾下腳,否則真會被凍僵……突然許多像狗一樣的野獸仿佛從地裡冒出來似,在他的周圍布滿了貪婪的綠光
灰蒙蒙的草原,雖然是深夜,也能看得很遠。“什麼東西。”安歸嘟哝了一句,黑影閃出兩顆綠綠的陰森可怖的眼睛。啊,原來是一隻狼。
安歸吓了一大跳,趕緊退回氈帳拿起刀和弓箭。準備應戰。孤狼通常不會向發生成年人進攻的。何況安歸還是全副武裝。但也不得不防,他舉起刺刀,心想如果它過來,我可以用刺刀對付它。
這是隻餓狼,它對着安歸時,看着不大而側身跑起來卻個頭不小。看它的肚皮仿佛都耷拉到地上了。饑餓使它铤而走險,打起了樓蘭王子的主意。安歸個子很高大,在狼看來這是一大塊肥肉足以填飽它那幹癟的肚皮。
安歸在樓蘭時從沒打過狼,不過有聽人說狼是“銅頭,鐵腿軟腰”——當狼撲來時,人往邊上一閃用棍子攔腰一掃就能把狼腰打斷。這時安歸很希望這隻狼向他發起進攻,叫他也當草原英雄一回。
狼精得很。它知道孤軍作戰的後果就把嘴往草窠裡一插,“嗷——嗷”地嚎叫起來。聲音凄厲,貼着地皮傳得很遠。在狼的王國裡還是母系社會,母狼比公狼更有号召力,安歸分辨出這是隻母狼。公狼和母狼嚎法不同,公狼是仰天長嚎,母狼是低頭短嚎;效果也不同,公狼多是對欲望的追求,而母狼則是呼喚群狼相助……果然,不大工夫,許多狼仿佛從地裡冒出來似的,安歸的周圍布滿了貪婪的綠光。
安歸拿着刀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身後的氈帳将是他抵禦群狼唯一的屏障。他慢慢地向後移動,盡量不讓狼看出來。不能跑。跑是跑不掉的……這樣,反倒證明了他的膽怯。群狼會毫不猶豫地猛撲上來,把他撕成碎片吞下肚。
狼也一點點向前移動,與安歸保持着相同的距離。他不敢貿然行動,畢竟勢單力薄,萬一精疲力盡就宣布了他的死亡……
逃吧。安歸策馬帶着勒勒車如風一般在草原上狂奔。“安歸!發生什麼事了?”勒勒車上氈帳裡的娜仁花被驚醒,大聲問。
“有狼啊——”
安歸策馬越跑越快,群狼失去了一次良好的攻擊機會。退守使它們更加肆無忌憚,幾隻狼撲上來試圖攻擊氈帳……有一隻蹿上來爪子吊在車軸上。安歸狠狠揮一刀,它嚎叫着跌下勒勒車。
勒勒車一寸左右的的木頭制成,群狼四面亂撓亂咬,弄得氈帳吱嘎作響,搖搖晃晃。隻是它們從四面進擊把力量給抵消掉了,如果它們從一面發起進攻,安歸兩口子也得成為它們的口中餐。
這時,群狼沉默下來。安歸回頭看見那隻母狼圍着勒勒車跑了一圈還對着左邊車輻咬了一口然後退到遠處蹲坐在地上……
估計群狼得到指令,對着左邊車輻喀嚓喀嚓地咬起來。
娜仁花知道狼最怕光亮,急中生智之下從火爐裡掏出一把火,伸出氈帳使勁晃動着。群狼吓得四散跑開,準備逃走。可恨那隻母狼繞着圈對群狼連吼帶咬,強行把狼群逼住。
狼遠遠地看着火光……火越來越小……快燒到娜仁花的手了。她脫掉皮袍子,點燃扔出去,接着把着火的帽子和靴子也扔出去。地上的草被燒着了,風助火勢,火很大,群狼不得不向後退着。一會兒,地上的草被燒沒了發出茲茲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火越來越小。
她趕緊脫掉内袍。由于剛才緊張的緣故出了一身冷汗,并不覺得涼,現在頓覺寒風刺骨。她抱着内袍猶豫起來。如果燒掉,上身隻剩一件亵衣了,不被凍死才怪。反正怎麼也是死何不死得暖和點,于是她又穿上了内袍。
火熄滅。群狼又撲上來,繼續猛咬車輻。
車輻幾乎要被咬斷,安歸用刀向後猛刺隻聽一聲慘嚎,一隻狼被刺中。稍停,群狼又咬起來,他又猛刺幾下,都刺空了。原來它們接受了教訓,不再從正面咬,而是從側面左一下右一下地咬,每隻狼咬一下就跑開。安歸發現也左右斜着向外刺。又有兩隻狼被刺中,慘嚎聲不絕于耳。母狼被安歸激怒,命令群狼在勒勒車四方同時咬,動作十分猛烈。氈帳仿佛搖搖欲墜……安歸這刺一刀,那刺一刀,忙得像隻陀螺,累得氣喘籲籲,但是很不奏效。
氈帳被咬破。一隻狼鑽進頭來,爪子把娜仁花的袍角抓開了花……她揮起彎刀對着狼頭就是一斬,死狼趴在洞口。她抓住死狼的前爪使勁往裡拖,誰知還沒等抓住。死狼就被群狼拖了出去。咳,那隻母狼簡直是狼精!詭計多端而且非常善于總結經驗。看來,兩人今日是兇多吉少……
“你們先走吧。”安歸砍斷缰繩命令幾匹忠實馬先逃避,然後跳上勒勒車尋找着那隻母狼——它就在離勒勒車不遠的地方蹲坐着,像個指揮若定的将軍。安歸舉起弓箭瞄準,來一個長點射,它就死定了。“啦啦啦……”他發射弓箭,母狼的前面濺起一團團沙霧。可惜射偏了,箭頭落得靠前了。母狼卧下來顯然隻是前腿受傷。“安歸!”娜仁花鑽出氈帳大呼一聲,“當心!”安歸卻驚呼道。
娜仁花一不留神,腿被爬上來的狼咬了一口。連袍帶肉被撕下一大塊。安歸一低弓弩把第二隻箭射進狼身,死狼癱在腳上。
娜仁花疼得鑽心……血水流進靴子,粘糊糊的。安歸四處尋找那隻母狼,均沒發現。他猛地向外一探頭,發現它正隐蔽在他背對的氈帳後方的郁郁草叢裡舔它的前爪,這裡正是射箭的死角。
哎呀。真不能理解,一隻狼竟也這樣的聰明,,有如此好的悟性!他佩服它,但是非幹掉它不可。他舉起弓箭,但無法瞄準隻是對着母狼的大概位置射出一箭……
“安歸!”娜仁花發出驚駭地呼喊,隻見幾隻狼同時撲到了弓箭上,尖利狼爪透過皮襖紮進安歸的胳膊,手被劃出幾條血口子,弓弩幾乎脫了手……他急忙把弓弩搶回,真玄呀差點被狼繳了械。他的右手血淋淋,疼得直打哆嗦,弓弩槍也有點拿不住了。狼又瘋狂地進攻了,車轍被咬碎一大半,氈帳被抓撓得像要倒下來似的,安歸兩口子搖搖晃晃快站不穩,看來母狼沒有死,否則群狼的進攻不會這樣有章法。
那些此前被安歸殺死的狼被撕得亂動,群狼借着進攻在大吃同類的肉。安歸朝狼群射出幾箭,雖然有的狼被射死,但是身後依然撲上來一隻毛絨絨的爪子,狠抓在他背上。糟糕糟糕,箭隻剩下三隻,如果狼群同時從四面發起總攻他倆無論如何也難逃一死……形勢萬分危急,安歸有些絕望了。
突然,群狼安靜下來。安歸和娜仁花看到遠處有一簇簇火把由遠及近,随後聽到隐隐的馬蹄聲。“快,就在那邊,在那邊!”
他們知道是匈奴同胞的支援來了。狼群開始騷動,進攻瓦解,……安歸趁機拿起彎刀跳下勒勒車,沖着目瞪口呆的狼群一陣猛砍,咋眼間三四隻狼倒下了。火把刺眼。群狼向黑暗的草原逃竄。安歸又把其餘的箭上弓,帶着憤怒和仇恨向黑暗彈射出去,迎着到來的匈奴同胞,身心疲憊的他一陣暈眩,倒了下去……
匈奴人叫來巫祝給他們治傷。他們隻受了點輕傷。後來才得知那晚有四五十隻狼包圍他們,安歸打死了九隻。不過奇怪的是當匈奴人打掃“戰場”時,發現一隻又老又瘦的狼,一條前腿被打斷,肚子還挨了一箭,按說沒打中要害,還可以逃走,但它卻一直蹲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盯着人……後來被打死了。
安歸知道就是那隻母狼,狡猾、剛毅,并為自己的失誤所造成的狼家族的損失承擔了罪責。“哈哈哈,安歸,你是我們草原上的英雄啊!”匈奴人對他誇贊有加,
安歸卻很慚愧,射出了十幾隻箭,戰果那樣小,那麼膽怯,那麼不中用……不過他能想象出那隻母狼是怎樣拖着條前腿昂頭挺胸,以視死如歸的樣子離開這個世界的。
“這是我做得糖水球,好吃嗎。”溫珥媣又帶着女官在宮裡閑逛,這次是去看望童格羅迦的那個瘋掉多年的原配潘孜萊蒂。她特意給她帶去龜茲風味小吃【糖水玫瑰奶球】。
這【糖水玫瑰奶球】,亦簡稱糖水球,是龜茲甜品中最為傳統的一味甜品。其外形如同焦糖色小球,外表油亮,一口下去内部是透明的質感,滿嘴的糖水溢出。樓蘭也有類似的小吃,也就是黎帕那曾為尉屠耆做過的粟特甜點
【糖漿炸圓子】。其實說實話,來到西域經商的漢人很難将這種糖球整顆都吃完,通常吃了一口就沒有勇氣嘗試再第二口了……過于甜膩的糖球幾乎用九成的糖水熬成,輔以小麥粉和牛乳等配料。
穿戴整齊的潘孜萊蒂隻顧一顆一顆吃着香甜的糖球,表情呆滞,沒有說過一句話——顯然是對外人的到來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