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怎麼能如此無禮?”阿吾力托假惺惺上前阻攔,接着對季湉說,“聽聞漢人有一句話叫【好漢不吃眼前虧】,隻要你放棄漢人身份,我不但不殺你,還要請最好的巫醫為你治傷。”
季湉不屑地說:“想要老子投降,做夢去吧,要剮要殺随你們!”
達吾提阿西木惱羞成怒,用匕首再次在季湉身上亂捅……季湉忍痛向對方臉上啐一口唾沫,朗聲說道:“你們的末日就要到了,還能猖狂幾日?”接着,他振臂高呼口号:“大漢威武!”匪徒們氣急敗壞,把他綁起來,嘴裡塞上棉破布,将他一直拖行,并殘忍地用刀一步一刀地割肉……割到兩裡之外殺害并掩埋在滾燙的沙子裡。
“救命啊,救命啊!”
“大哥!”匪徒押着一個大喊大叫的金發碧眼的樓蘭人來到阿吾力托面前:“這小子就是給漢人當向導的!”
“我是樓蘭人,你不要殺我!”
“樓蘭人!”阿吾力托舉起血淋淋的刀尖對着鼻尖,窮兇極惡:“誰讓你出來給漢人當向導的!”
“我……我……”
“你什麼你!”阿吾力托破口大罵:“很多樓蘭人都會自己逃跑,你為什麼不跑?!你就這麼想賺漢人的錢!”
“我也是沒辦法才……”
“滾!”阿吾力托往他屁股很踹一腳,他連滾帶爬就飛快逃了。“滾遠遠的,别再讓老子撞見!”達吾提阿西木沖着他的背影大吼。
豪華、繁華、奢華、……這些詞都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盛況。如同食盆中的每一個粒粒米飯,宴會每一件物品都是如此精緻而顯眼讓人仿佛置身于不同尋常的世界中。整座琥珀宮在濃濃夜色之中瑰麗無比,金碧輝煌,一派繁華氣象。
各種樓蘭美食誘人欲罷不能,奢侈的酒水更是讓人心馳神往。桌上擺滿了精緻美食,雞肉、牛肉、烤全羊、河鮮蔬菜等等、最豪華的莫過于烤全駱駝,先将整個駱駝用多種香料腌制入味,肚子裡塞滿水果、黃米、蔬菜等,任何一道菜肴都堪稱經典,那絕對是經過精心烹調、銳意磨練的傑作。
匈奴人,龜茲人和樓蘭貴族圍坐在一起用手撕着駱駝肉大快朵頤……佐以香氣撲鼻、酒味醇厚的樓蘭美酒,讓人心曠神怡。
樓蘭貴族身着華美的服飾,有人在大聲談笑,有人在品嘗美味佳肴,有人在談論着市井閑事,一片歡聲笑語。熱情友好的氣氛漸漸浸染着整個場景,仿佛琥珀宮穹頂上的星辰的光輝也感染着每一位英傑才俊,傳遞着光和熱。
就連藝伶樂師在宴會中也紛紛展現了自己的才華。有人彈奏着優美的音樂,有人獻上了千年絕活,還有一幅幅了不起的傑作,在每個眼力獨好者的視線中“呼之欲出”。這樣的接風宴會真是讓人沉醉,宛如走入夢幻之境……
唯獨,樓蘭王童格羅迦和這場景顯得格格不入。周圍的熱鬧喧嘩仿佛和他隔了一道無形屏障,他坐在主位席上,許久才偶爾喝上一點點酒吃一點點肉,大多時候是沉默寡語,心事重重: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不祥的預感就像一把無聲的利劍,雖然沒有明确的威脅但已經讓他的内心充滿了不安。
他覺得可能會成真。果然。接風宴還沒到一半的功夫,惡貫滿盈的匪首阿吾力托帶着那些從漢朝商隊劫來的絲綢等作為禮物闖進琥珀宮,當着樓蘭王的面,媚笑着獻給匈奴王子虛闾權渠。
原來此人曾經是詹師廬的部下,呴犁湖繼位後,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在王庭内讧中失于官職後,他隻能率領殘部逃往西域,依靠打劫過路商隊謀生。
“阿吾力托。我記得你。”虛闾權渠一隻手拿着酒碗,盯着他:“這麼多年,在西域混得不錯嘛。”
“嘿嘿嘿。”阿吾力托媚笑道:“我雖在西域,可從沒忘記過自己是匈奴人,更沒忘記要給大匈奴效忠!”
“那好。我給你一個機會。”虛闾權渠指了指表情木然的童格羅迦:“樓蘭是扼守西域的要塞,你以後要多多協助樓蘭王。”
“那是自然。樓蘭王!”阿吾力托望着童格羅迦,一臉不懷好意地笑:“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就盡管說。我阿吾力托必定責無旁貸!”————這是第一件壞事。
第二件壞事,發生在三日之後。首先是熱合曼跑來禀告說越來越多的樓蘭向導拿到錢以後使詐棄漢朝商隊逃跑……接着是一支怒氣沖沖的漢朝商隊闖進國都要找樓蘭王算賬,他們罵罵咧咧走到中心集市的時候,突然頭上挨了一下痛,原來是幾個小孩在故意用彈弓朝他們彈射石頭,“嘿!小兔崽子!”漢使火上加油揪住小孩就要打,從而驚動附近的包括小孩家眷在内的一衆樓蘭人———女人指着他們神情激動地叽叽喳喳地破口大罵,男人則暴怒地紛紛挽起袖子,揪住漢使左右開弓就是幾拳,雙方發生激烈的厮打鬥毆……場面一度混亂……
“大膽!”當消息傳至公主府,怒不可遏的黎帕那下令羁押所有的漢人。她力圖以尋釁滋事之罪處死這些讨厭至極點的漢人以報尉屠耆被遣送之仇,可沒想到又過兩日的功夫,熱合曼過來傳話說:“國王決定釋放那些漢人”
黎帕那臉色很沉:“憑什麼。”熱合曼的臉色同樣很沉,看得出心裡也不痛快:“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
“王叔。你這是什麼意思”黎帕那随即進宮面見童格羅迦:“漢人已經并非第一次在樓蘭人的地盤上尋釁滋事了。就因為他們逞大國威風,肆無忌憚。才害得尉屠耆被遣走,害得我們骨肉分離。你居然還要對他們寬容?”
“公主。”童格羅迦面色略微憔悴,有氣無力道:“我實在是别無選擇,匈奴人一直眼皮子底下在肆虐,我不想再得罪漢人……”
“你還是想護着尉屠耆。”黎帕那冷冷地說:“可他知道嗎。他心裡在想着什麼,以後會有什麼變數,誰也不知道!”
“這。公主。”童格羅迦一頭霧水,搞不懂侄女的态度,一會說漢人害得她骨肉分離一會兒又說對尉屠耆滿帶敵意的話,黎帕那也不願多解釋,扭頭悻悻然地沖出國王寝宮。
“哎……你怎麼了。虎着個臉?”虛闾權渠正好也進宮來找樓蘭王,迎面撞見臉色難看的黎帕那,好奇的詢問。
黎帕那沒搭理他,冷冷地擦肩而過。虛闾權渠看得出她的情緒極壞,沒有多問,已經猜到了八九分。“樓蘭王。我還沒走呢。”虛闾權渠闖進寝宮,沉着臉質問童格羅迦:“你居然不把我放在眼裡?!”
“不敢。”
“你還狡辯!”虛闾權渠吼道:“那些漢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胡作非為,不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嗎?!你居然草草把他們放了!”“你拍拍你的良心問問,從繼位至今,我阿爸對你已經是處處優待,處處包容。怎麼,難道你還想搞以前的【左右逢源】那一套鬼把戲?!天底下哪兒有你這樣的父親?尉屠耆是你兒子,安歸就不是你兒子嗎?”
“我實話告訴你吧。安歸如今雖然身在漠北,可他依然心系他的故鄉樓蘭。我阿爸心裡憐惜,還特意贈予他許多樓蘭特産,滿足他的是思鄉之情。”“至于尉屠耆。哼。”虛闾權渠冷笑一聲:“誰知道漢人要如何給他灌輸亂七八糟的荼毒思想。”
“尉屠耆是本王之子,”童格羅迦豈能容忍一個外人,一個匈奴人诋毀自己的兒子?他拍案而起,怒形于色回怼道:“如今在長安為質,雖情況未明,但也容不得你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虛闾權渠面不改色:“你可還記得當年貳師将軍李廣利攻打大宛之事?因為接連屠了好幾座城,迫使周邊的林循、尉頭和疏勒……等國不得不誠服,還遣送王子去長安為質。”“聽說前些日子于阗王去世了,王室特召王子回國……那王子在長安待久已經漢化,說話做事全是一套漢人的做派。讓這樣的王子繼位,不是漢人的傀儡,是什麼?”
伯金在門廊外聽見這番話,立馬意識到匈奴人的險惡用心,可又不敢進去打斷,隻好跑去公主府找黎帕那。“恕我無禮……公主你确實不應該沖着國王發脾氣。國王其實也有他的難處!你也是一個當母親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道理,你應該比國王體會更深。兒女都是自己的,原本就不應該區别對待。眼下樓蘭危機四伏人人自危,你想想,如果你是國王,你該怎麼做?兩個站在政局對立面的兒子,你要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