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精心編織的身份之網,總在不經意間暴露出細微的裂痕,如同夜半驚醒時驟然緊縮的心髒。
比如,當學生家長熱情詢問:“李老師,您是在哈佛主校區讀的嗎?我有個表親就在波士頓呢!”李誘墨的笑容會瞬間僵硬零點一秒,随即用自己早已做過的背景調查,用一種模糊的措辭巧妙繞開:“是的,說起來也巧,我在劍橋市的時候也常碰到其他韓裔同學邀請我去他們家玩。不過話說回來,當年我從首爾外國語高中畢業後,不一定想到自己會去哈佛,我當年高考其實也拿到了首爾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她将首爾外國語高中和曾經拿到過首爾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的背景隐晦插入,轉移焦點。
心跳如擂鼓。
又比如,中心主任樸院長在學期總結會議後,半開玩笑地問:“李老師,您這哈佛錄取通知書和學籍材料……好像一直沒在咱們中心存檔啊?而且您不是暫時休學,怎麼不去美國繼續學業了呢?當然,我不是不相信您!隻是現在教育局查得嚴,您也幫咱們招生立了大功……”
安娜的心猛地一沉,幾乎能聽到血液倒流的聲音。電光火石間,她臉上立刻籠罩了一層混雜着憤怒與委屈的情緒,眉頭微蹙:“樸院長,我們家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我母親身體不好,實在放心不下,隻能先留在韓國照顧她。而且——”她語氣陡然加重,帶着明顯的不滿和失望,“我以為我這幾個月的工作成果,特别是學生們的變化和家長們的反饋,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果您真的需要,我隻能試試聯系當年負責國際學生檔案的部門發函申請,但您知道美國那邊的效率……可能幾個月都沒回音。”
她巧妙地利用了家庭原因和美國官僚機構效率低下的普遍認知,同時也抛出了高昂的時間成本和她的不滿,逼退對方的試探。
樸院長立刻尴尬地連聲道歉:“沒有沒有!李老師您别介意!我隻是按規矩順嘴提一句!您的成績大家有目共睹!檔案的事不急不急!”這次危機被她用強硬中帶着委屈的姿态生生壓了下去。
但那份日夜懸心的恐慌感,如同跗骨之蛆。
她開始偷偷惡補美國教育體系的知識,尤其是有關哈佛學院的公開課和信息,盡力減少破綻。她開始更深入地揣摩、模仿她見過的那些真正成功人士,包括李安娜一閃而過的神态和身上那種理所當然的自信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