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頭沒尾的對話之後,Jonathan拿起導航儀操作了片刻,然後低聲告訴我拐出高速路,在附近找了個汽車旅館停下休息。我實在太過疲憊,所以進房間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等我醒來時,天色已經很暗,窗外傳來清晰的雨聲。我揉着頭發坐起身,照例發現自己蓋着被子,鞋子也被脫掉。然後我側頭看去,看到一個修長的剪影半卧在對面床上。從窗外透過幾縷可憐的光線,卻仍能落入他的眼裡。
我幾乎有種感覺,在我睡着的這幾個小時裡,他什麼都沒做,隻是坐在床上靜靜注視我。
這樣别人做出來會顯得詭異的舉動,放在這個男人身上時,竟然隻有靜谧。
“你醒了。”他的聲音幾乎要與雨幕融為一體,“餓了嗎?”
我愣愣的摸摸肚子,隻覺得還可以,所以搖了搖頭。
“你不困嗎?”我反問。
他翻身下床,“我可以在車上睡。”
我又愣了愣,對于他已經默認下一段路還是我開這件事有些不習慣。然後我也掀開被子跳下床,“那我洗漱一下我們出發。”
走出房間時,我發覺外面的雨其實不算很大,但地上已經積起不少水窪,似乎雨已經下了有段時間。導航儀上顯示距離邊境還有四個多小時,離旅程終點則還有十五小時。
“我們不去直布羅陀?”我這才注意導航的目的地不是直布羅陀,而是直布羅陀東北3小時車程的一個港口。
“嗯。”Jonathan扣上安全帶,“直布羅陀查偷渡查的很嚴,我們從附近走,那一線都有船來往。”
我了然的點頭,“那我們下一站停在哪裡休息?我做不到連續開15小時車。”
John微微一笑,“你累了叫我就好。”
我看着他扁扁嘴,“好吧,那你先休息,我開不動了會叫你,好嗎?”
“好。”他答道。
從後視鏡裡,我看到他真的閉上了眼。雖然我不太明白為什麼,但在跟他談過後,他莫名其妙的聽話了不少。
是終于開始接受,我可以不隻是普通人這件事了嗎?
我把目光轉回路上,不快不慢的向前開着。天色越來越暗,雨卻一直不停,路上能看清的距離被大大縮短,加上路面濕滑,我不得不放慢車速,免得Jonathan傷還沒好就又出車禍。
雖然和Jonathan說好中間交接班,但當我開了四五個小時後再次停下來加油時,他依然睡得很沉。他的臉色仍然蒼白,長長的睫毛投下兩片憔悴的陰影,略微皺眉的樣子乖巧得令人心疼。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叫醒他,而是去店裡買了杯咖啡,繼續一路開了下去。
綿綿陰雨幾乎下了一整夜。臨近破曉的時候,雨點終于稀疏下來,極遠處的雲層裂開一條縫,透出一點點冷淡天光。開了一整宿車的我看到那縷光芒,幾乎有一瞬恍惚。好像隻有這樣的夜晚過後,黎明才讓人覺得格外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