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離光源都很遠,我隻能看見一個很模糊的黑影在我身邊。但那個影子頓了頓,說了聲别動,忽然從泳圈裡沉了下去。我驚愕之下,幾乎有那麼一瞬忘了疼痛。
随後,一隻很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左腿,很熟練地幫我掰起來。我在海面上疼得龇牙咧嘴,一邊恨自己小時候缺乏營養還偏要長175的個子,導緻常年鈣鎂不足,不做準備運動入水就分分鐘抽筋給你看。好在我應對抽筋也有了經驗,忙用右手夠左腳尖來幫助緩解,那股不講道理的劇痛才不情不願的開始消失。
眼見腳不疼了,水下的人還不上來,我有心告訴他卻又不知道他聽不聽得見,隻好把手伸到水下想抓住他把他拽上來。但我慌張亂抓的動作顯然被誤會了,Jonathan一個猛子紮出水面緊緊抓住我的雙臂。
“你還好嗎?!”他問。(Are you alright?)
我被他掀了一臉水,不由愣了幾秒。在分享一個泳圈的距離之下,我終于能隐約看清他的臉部輪廓。他濕漉漉的頭發垂在臉頰上,睫毛上綴滿水珠,好像漆黑的海水都被他的眼睛點亮了。
在深不見底的大海中央與人相依為命,竟然是這麼奇妙的感覺。
我看着他,不由笑了,伸出手把他的濕發撩到一邊。
“你怎麼好像比我還慌?”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的聲音能這麼柔和。
Jonathan愣了愣,才知道我已經沒事了,極明顯的松了口氣。他大手一伸,把被水波推到一邊的泳圈撈回來,鑽了回去。
“繼續遊,呆久了會更容易抽筋的。”他遙遙一指已經近了許多的漁船。
“嗯。”我重重嗯了一聲,繼續向前遊去。這一路總算沒再出事,我們在靠近漁船的地方被對方撈上船,我裹着毯子瑟瑟發抖的看着Jonathan又拿了一部分錢給了這艘船的船員,剩下的上岸結清。
這艘船的船員膚色似乎更黑一點,看人的眼神也不那麼友善,似乎是北非裔,船長的口語帶着濃濃的法語腔。聽他們說,我們還要繼續在海上遊蕩一會兒才返程,所以到岸上可能已經過了午夜。我剛睡了一覺,加上渾身濕冷并不想繼續睡,所以便站在船尾看他們釣魚。
其實說釣魚這個詞倒是意外的準确。這艘船好像不太同于西班牙的那艘船,還要更大些,船外吊着的也不是漁網,而是帶着無數鈎子的長長釣繩,有船員站在甲闆下的船艙裡拿着一根末尾連着鈎子的短杆把線上的魚鈎上來,再甩到傳送帶上進一步處理。大概是熟能生巧,他們的鈎子永遠都能鈎中魚鰓之下。被釣上來的魚也都很大,俨然是某種我也許吃過但沒見過完整的深海魚。
除了鈎魚之外,其實我剛剛遊泳過來時就隐隐看見了海裡漂着的熒光球,大大小小拴成一串,這種頗有些賽博朋克感的熒光讓我有一瞬間覺得,這裡不是大海,而是宇宙裡的星海。而我們這艘船正是造物主的漁船,釣上來的是被選中要成為新文明養分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