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又一次鋪陳開來的寂靜之中,這所不知有多久沒人居住的公寓忽然傾瀉出一陣無人知曉的喧嚣,像是被誰藏在樓梯下、藏在燈罩底、藏在碗櫃精美的陳列瓷盤後、藏在吊燈蒙了塵的水晶吊墜裡的悲哀蓦地被喚醒,紛紛從沉眠之處升騰而出,充斥每一個太過空寂的角落。
我也伸出手,用指尖撫過台階表面。昂貴木材的紋路細緻滑膩,有種一般材料不會有的溫潤觸感,好像這間失去主人的公寓裸露出的皮膚。
“你和我講了這些,我也給你講一講過去的事吧。”我輕聲開口,“我和你說過我的養父,但還沒講過我是怎樣被他收養的。”
奇異的是,雖然此時的氛圍很傷感,但我卻覺得說不出的放松,連嘴角都有個舒緩的弧度。Jonathan沒有答話,但他擡頭看着我,眼底有種甯靜的脆弱。
“我自有記憶起,就在孤兒院。但一直到11歲,我的養父才收養了我。當時的我早就過了被收養的好年齡,已經不抱什麼希望,所以聽說有人指名想領養我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
我說着說着,把自己逗笑了。十年過去,第一次見到養父的場景我還記得很清楚。當時的我滿腹疑問的被工作人員領到一個房間裡,有個男人坐在桌邊,樣貌很普通。但他聽到動靜,擡起眼來,對我笑了笑。那是個并不太好形容的笑容,明明和他的氣質一樣平淡,卻就是讓當時的不安的我感到一陣舒服。
“你就是遙遙吧?”男人彎着眼睛來到我面前,半蹲下來看着我,“我可以領養你嗎?”
我皺了皺眉,有些生硬的問他:“你要領養我?你确定你沒搞錯嗎?”
這接連兩句的質問在當時的我看來絕不是好笑的話,但換來的卻是男人更開心的笑。
“當然沒有了,就是你沒錯。”他答道。
我依然很懷疑,于是我又問:“一般來領養的人都要小孩子,你為什麼要我?我都11歲了。”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他笑吟吟的與我對視了一會兒,忽然擡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我想有個小朋友陪我,但又沒能力從寶寶養起,所以我得選個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你能嗎?”
我當然能。作為一個在孤兒院長大、又是現存孩子裡最年長的人,我不但得照顧好自己,還得幫阿姨們分擔一些照看弟弟妹妹的責任。于是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