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tino瞥了我一眼,在那稍縱即逝的一眼中,我幾乎能察覺到他的不安。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去摸手機,又慢慢舉到耳旁,仿佛生怕我誤會了他的意圖,扣動扳機。
在落針都能聽清的安靜中,對面接通了,一個我不認識的聲音在說話。Santino講了幾個意大利語單詞,我就不客氣地打斷他。
“英語,安東尼奧先生。”我大聲說,“說英語,謝謝。”
Santino的臉色更差了一些,換回英語後語氣生硬地講道:“你們抓到了Wick是不是?把他帶來,帶到大陸酒店。”
電話對面的人簡短應了聲是,就挂了電話。Santino仍慢慢放下手機,又慢慢轉頭看向我。
“如你所願,陳小姐,你的殺手先生很快就會被送來了。”他說。
“很好。”我說。我沒有再次用槍把他的臉轉回去,但同時,我也沒有放下手裡的槍。
Santino安靜地坐了五分鐘,期間他的目光數次瞟向手機,又瞥向我。最後,他又開口,語氣放得很和緩。
“陳小姐,從布朗克斯到這裡,你開了多久?”他說,“我的人即便飙車,也難以比你更快了,所以你要在這二十分鐘裡一直舉着槍嗎?放松下來,我們還是可以聊聊。”
我的語氣也不再那麼激烈,“聊什麼?”
Santino見我态度似有所緩和,當即露出一個微笑,“我們可以聊很多,比如,聊聊這件事如何收場,以及你們未來的打算。”
“打算?我們能有什麼樣的特殊打算?我想最好的情況不過就是繼續在你的追殺之下逃亡罷了,”我擡了擡下巴,語帶嘲諷,“在那之前,先讓你的人滾出去,否則我什麼也不想聊。”
Santino猶豫了幾秒,似乎覺得在這樣的處境下,他的保镖們留在樓上也沒有多少意義,于是他點了點頭,把他們都解散了出去。
看着最後一個人跨出門外,并關上了門,他又一次笑了笑,“好了,陳小姐,現在我們能友善一點了嗎?”
我掃了他一眼,這才慢慢放下已經酸痛的手臂。他看見我的動作,笑意更真實了幾分。
“事實上,陳小姐,雖然現在的局面于我而言不算理想,但我仍很高興我們之間——我和John之間的事能迎來一點轉機。”他說,“你試着不要在這裡殺掉我,不要和整個地下世界與高桌為敵,我很樂意和你們談判,也許我們有機會——那句話叫什麼來着?一笑泯恩仇,不是嗎?”
我挑了挑眉,“哦?怎麼個泯法?”
Santino繼續微笑,“的确,我和John之間有一些不愉快,但說到底,這些都起源于他必須還的人情債。我也确實追殺了你們有段日子,我相信我們雙方都累了,如果我能得到John的保證,我很願意我們之間一筆勾銷,從此他退休也好,重操舊業也好,他可以安穩生活,和你一起,就像他最渴望的那樣。”他說,“在某種程度上,John該感謝我——如果沒有我,他也遇不到你,也遇不到他新的救贖,不是嗎?”
我靜靜看了他幾秒,然後笑出了聲。
“說真的,Santino,你真的這樣想嗎?他該感謝你?”我說,“他該感謝你,在他因你失去了一套與他妻子共住過的房子和他原本已經趨于平靜的生活之後,托你的福,又半死不活地遇到了我,然後被我所救?”我說,“這真是我聽過最離譜的話了,也許你該當面對他說說。”
Santino說剛剛那番話的本意大概是想穩住我的情緒,讓我不要一個激動再用槍指着他的腦袋,但他顯然說的有些過頭了。他的笑容開始有些挂不住,“我不是那個意思,陳小姐,我隻是想說,這一切沒有看上去那麼糟。”
我無視掉他的話,“你真的認為人要為自己失去一些東西而感恩,僅僅因為他們得到了另外一些東西?還是說,你隻不過是在為自己找一些好聽的借口,就像你在強迫他殺掉你姐姐後,再用追殺他來為自己粉飾?”
Santino的笑容更加挂不住了。那雙綠色的眼睛定定注視着我,原本僞善的親和像晨露一樣漸漸消融不見。
“所以這依舊是你的态度,沒有和談的可能?”他沉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