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摘你的面具,就是想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應該能算朋友吧?就算不是朋友,隻是久别重逢的熟人相見,也沒有隻有我一個人說話的道理。搞得我還以為那面具是什麼封印物,你戴上失去語言功能了呢。”
不知道是我的哪句話觸動了他心裡的某個點,叫他緊張地解釋起來。我聽了好久,才從他雖然不結結巴巴、但好半天才能聽出重心的話裡總結出原因:因為他想和我分享的已經在給我的信裡寫完了,所以現在不知道還能講些什麼了。
我哭笑不得,隻能告訴他:“朋友之間的交談不一定要言之有物,哪怕隻是聊一些沒有太大意義的瑣事也是很有意思的。”
他一臉受教了的表情,但我實在判斷不出他到底是假裝的還是真聽了進去。
不過我隻是他的朋友,又不是他的老師或者他的媽媽,也沒必要追究到底。至少現在,我知道他是赫爾墨斯,我是塞勒涅,我們是朋友就行了。
*
赫爾墨斯為厄爾庇斯花申請得到了種植許可,這是他在信裡早就告訴過我的。他還在過往的書信中向我詳細描述了這種花的外形和特性。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這種神奇的花。
——那一簇簇生長着的仿佛毫無陰霾的純白花朵在陽光下像是發着水晶般的光,被微風吹拂得搖曳着,看上去純潔而美麗。
“真是美麗啊……”我蹲下身,仔細地觀察着這種神奇的花卉,忍不住感歎道。
“就是這裡以前一位特别喜歡美麗花卉的職員在意外中創造出這種花的。”赫爾墨斯也學着我的樣子在我身邊蹲下。
“它真的能感受人的情緒嗎?”
“能。它是唯一能與潛能量相互作用,并将情感轉化為有形現象的圓滿實體……啊,那是我為這一類特殊生物起的名字。”他說着,伸出手輕輕觸碰厄爾庇斯花純白的花瓣,自他的指間開始蔓延,整朵花的顔色明顯暗淡了一點。
“你的感覺怎麼樣?我是問,你現在的情緒……”對厄爾庇斯花并不算熟悉的我忙詢問身邊的專家。這種暗淡下去的顔色,怎麼看都不像是代表好情緒的啊。
“我不知道……除了我之外,隻有很少的研究員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引發過厄爾庇斯花的變化,隻是通過研究推測這種變化或許和情緒有關。我查遍了厄爾庇斯的全部藏書,沒有前人關于這種與情緒相關的能量的研究的,我也隻是研究了一點皮毛,還沒有量化引起厄爾庇斯花顔色變化對應的情緒的标準……”
“傻瓜!我問的是你現在心裡的感受到怎麼樣,不是問你什麼量化的标準。情緒不就是很主觀的嗎?開心就是開心,不開心就不是不開心,還需要一朵花來證明嗎?”
“比如這樣——”我也伸出手去觸碰厄爾庇斯花的花瓣,刹那間整朵花明亮起來,散發出一種閃耀而溫暖的光輝,“現在我就感覺自己很快樂。”
“那就是快樂嗎?”怔怔地凝視着發光的厄爾庇斯花的赫爾墨斯想要伸出手,卻又像是害怕什麼似的躊躇地收回來。
我體諒他那敏感的心思,也知道不逼一把家夥是不行的,幹脆抓着他的手強拉他去碰那朵厄爾庇斯花,邊這樣做還一邊說:“你也試試嘛,想想開心的事、幸福的事……”
“不管是什麼事,總之想想過去那些讓你笑起來的瞬間,完成研究後的滿足也行,被老師誇獎時的激動也行,再不行就想想你品嘗喜歡的食物時的那種感覺——你應該有喜歡的食物吧?”
“我喜歡糖漬蘋果。”赫爾墨斯乖乖回答。
“你的口味也挺甜的啊——那就想想你吃糖漬蘋果時湧上心頭的那種滿足感,想象甜甜的滋味在你舌尖蔓延、糖分讓你的大腦感受到的那種幸福感……這樣吧,等下我給你做一份,我還是挺擅長做甜品的。”
厄爾庇斯花在赫爾墨斯的觸碰下散發着不算明亮、但也确實存在的光輝。
他像是不敢置信似的看着自己的手,臉上露出了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笑容,不由得讓我心裡也滿是成就感。
當然,我沒忘了也兌現我要給赫爾墨斯做一份他喜歡的糖漬蘋果的承諾。古代人世界的蘋果就沒有品質不優良的,個個又大又脆、甜蜜爽口,直接吃已經很甜了,加上我前世今生都是“不甜的甜品才是好甜品”派,所以我做了一份減糖量的糖漬蘋果給自己,一份正常糖的給赫爾墨斯。沒想到他吃了一口後又在蘋果上淋更多的糖漿,這口味也太甜了吧!我看得都覺得自己的牙有些疼。一直吃這種甜度還沒吃出問題,也幸虧至今還沒聽說過古代人中有出現糖尿病和蛀牙的先例。
喜歡吃加這麼多糖的甜品的赫爾墨斯為什麼還這麼瘦呢?我疑惑萬分,隻能歸結于各人的體質不同。
在分别前,赫爾墨斯送了一朵用魔法保持了活性的厄爾庇斯花給我,他還表示下一次見面時一定能讓我看到他在潛能量研究上的新成果,說他對新的圓滿實體已經有了初步的構想了 。這樣說時,他翠綠的眼睛裡閃爍着自信而堅定的光輝。
隻有這個時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站在我面前的赫爾墨斯雖然不擅社交,在我面前總是一副害羞的樣子,卻實實在在是一位被身為現任法丹尼爾席的院長先生寄予厚望的天才。
既然這樣,在短暫的一天休息後,我也更要努力了。哈迪斯,希斯拉德,蓋娅,阿爾忒彌斯,赫爾墨斯,還有雖然總是被我在口頭上嫌棄、實際上也在戰鬥方面天賦異禀的赫利俄斯……我的朋友間有這麼多的天才,我也絕不能被他們丢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