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有羅羅力特的插手，杯子的毒藥被換成了昏睡藥，娜娜莫的性命無恙，但是，如果有下一次呢？一個妄圖弑君的罪人死去了，難保不會有下一個。而娜娜莫女王一旦在暗殺中死去，不僅她迄今為止所做出的一切努力成果都會化為泡影，而且在至少兩到三代人内，整個烏er達哈都不會再有人有膽量提出變革了。

所以她隻能暫時後退一步，先尋求國内的穩定，公開表達今後自己會更加慎重地決定烏er達哈未來的發展，然後再徐徐圖之。但不管有怎麼樣的理由，後退就是後退，暫時的妥協也是妥協，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娜娜莫真的很失落。

我并不是娜娜莫，不能分擔她心中的挫敗感，隻能盡可能地安慰她，告訴她暫時後退一步也不是沒有好處啦。羅羅力特的進言雖然全出自于他的私心，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的，至少有一點他說的有道理：在加雷馬帝國的威脅下，烏er達哈确實不适宜再經曆一場政治動蕩了。

娜娜莫顯然也知道這一點，現在的她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動搖羅羅力特這樣的大商人的地位。身為女王的她在理論上可以強制解散沙蠍衆，可隻要羅羅力特這樣的大商人還擁有龐大的财富，娜娜莫就一刻不能輕視他們在政治上的話語權。

人性都是複雜的，羅羅力特固然狡詐又善于玩弄詭計，但他期望烏er達哈發展得更好和不希望女王陛下死去的心是誠摯的，這也是為什麼勞班最終選擇與羅羅力特和解。但他本質上還是一個追逐利益的商人，他命令侍女用昏睡藥換下毒藥，救下女王的性命，當然不是因為他對娜娜莫女王有多忠誠（真忠誠就不會把女王當傀儡把控王權這麼多年了），而是他在權衡利弊後發現女王被害身亡帶給他的壞處遠大于好處。他要搞政商結合不能缺少穩定的政治環境，前提就是女王必須活着。

娜娜莫不是不知道他的心不純，但政治本來就不是比拼真誠的遊戲，她隻能裝出非常相信羅羅力特所标榜的忠誠的樣子，讓羅羅力特繼續為烏er達哈效力。至于羅羅力特究竟相不相信娜娜莫我就不知道了，但表面上這對君臣還是很和睦的，在大事上也能共進退。

這就是政治啊！我忍不住感慨，沒想到我這種隻能搞搞鍵政的水平也能被娜娜莫女王當作智囊。但看着娜娜莫信賴地望着我的眼睛，我也不忍心說出“我不懂政治”這樣令人失望的話語，隻能不斷地絞盡腦汁。

感謝我穿越前的九年義務制教育，感謝高中三年的思想政治課，讓我對政治還是有一點淺薄的了解的，現在還真靠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不錯的主意。

“不如嘗試制定一部法律吧，娜娜莫身為女王應該有立法權吧——制定一部規範商業秩序的法律。”

在女王剛剛經曆暗殺、兇手還是沙蠍衆的前任成員泰勒吉·阿代勒吉的情況下，這時候娜娜莫女王提出想制定一部規範烏er達哈商業秩序的法律，想要修複與女王的關系的沙蠍衆是不介意滿足一下剛死裡逃生的女王不太過分的願望的。要知道，女王之前可是想着要廢除君主制度啊，現在隻打算制定一部法律，已經妥協很多了。這讓我想起魯迅先生的一句話，改編一下就是：“烏er達哈人的性情總是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說在這裡開一個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天窗了。”

況且規範商業秩序對他們也有好處——像他們這樣的大商人，已經不需要像小商人一樣靠欺詐的手段賺取一些小利小惠了，想要做成更大的生意，買賣雙方的誠信是必要的，因此他們也需要規範的市場秩序。

如果再告訴他們，制定這樣一部法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其他艾歐澤亞人普遍把烏er達哈的居民看作“隻關注自己利益的騙子”的印象，我相信便不會有反對的聲音了。

娜娜莫認真地聽我接着講制定這套法律的好處。首先，當然是它本身的功能，也就是規範烏er達哈的商業秩序。在烏er達哈這麼一個商人雲集的城市裡，一切都是有價值的，商業被置于一個近乎神聖的地位上。商店老闆對他們的競争對手毫不留情，任何一個被騙走了錢财的人都不被視為受害者，而被視為傻瓜。因此，欺詐事件屢見不鮮，甚至有很多人被欺騙得傾家蕩産。惡意競争的行為也從來不少見，仗着自己勢力大強奪别人财産的行為也時常發生，抛棄了自己良心的人能越變越富，為善者卻受苦受窮，這難道是公平的嗎？制定法律規範商業秩序卻能從根本上改善這樣的情況。

第二點是能通過法律規定收商業稅的方式，根據不同人的收入收取不同等級的稅，貧苦者可以被免去收稅，富人則必須承擔更高的稅額。在現在長期由沙蠍衆執政的烏er達哈，收稅的方式是完全反過來的，富人隻需要随自己的心意上交一筆可有可無的稅款讓國庫在面子上過得去，沒有權勢的貧苦者卻必須按時繳納對他們來說頗為高昂的稅款。

沙蠍衆估計會不同意這條，因為他們正是整個烏er達哈最富有的一批商人，這時候就需要娜娜莫發揮一下作為女王的權威磨着他們同意了。具體操作起來可能會遇到很多困難，但并不是全無達成的可能：娜娜莫雖然沒有太多的權力，但她到底是女王，在她已經逐漸成長起來的情況下，沙蠍衆已經不能忽視她的意見了。我會讓我麾下的西萊斯特商行在第一時間響應女王的号召做個表率。這些由富人多繳的稅款彙入國庫，可以再用來救濟貧民。

其他的條款還有很多，需要大家集思廣益地通過讨論決定，我就不多展開了。這樣的法律實施起來也能規範沙蠍衆的權力。隻要娜娜莫這個女王表示她自己也絕對會遵守她制定的法律，并展現出前所未見的強硬态度，不會有人敢在明面上挑戰這套法律的。

其實有可能的話，我想在烏er達哈制定一整套全面的法律體系。這幾天我也了解過了，烏er達哈是君主制的國家，理論上君主口含天憲，實際上這座城邦現在還在使用王朝剛建立時的習慣法，法庭判決都是根據經驗和先例，并沒有确切的法律條例可以參考。

更可怕的是，烏er達哈這樣的法庭判決方式竟然還算先進了——要知道伊修加德流行的可是決鬥裁判，對待可能的異端者的方法則是把其從懸崖上推落，如果就這樣摔死的話，其靈魂就會被戰女神哈羅妮引向極樂；而如果是惡龍的話就會展翅飛翔，此時就會讓預先安排好的射手将其射落，何等的野蠻落後！和我穿越前地球上的女巫審判又有什麼區别！

但羅馬并不是一天建成的，想要建立起一整套全方面的法律體系必然要花費很多時間，烏er達哈是一座商業興盛的城市，現在首先就要從商業法制定起。

“我就知道賽琳娜是一定會有辦法的！”娜娜莫露出了喜悅的笑顔，我感覺如果她不是正虛弱地倚在床上，一定會歡呼雀躍起來。

得到了認可的我心情也愉快起來，我不是英雄，但我也在盡力讓這個世界産生好的改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