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寒光的藍色箭矢直沖李昭沉而來
輕微的響聲還不如江南桑戶豢養的春蠶吐絲的聲音大,卻被人敏銳地捕捉到了,李昭沉頭也未回,反手提劍格擋,将那杆淬了毒的羽箭斬落在身後。
李昭沉落坐在馬鞍後,伸手一撈,将快要歪身墜馬的謝行舟正了回來,從他起身換馬到穩穩将人抱在懷裡,不過一息而已。
周圍暗衛在李昭沉提劍之時便已有察覺,乒乒乓乓的一陣兵器相擊之聲響起,紛至沓來的羽箭被暗衛一一斬落。
氣氛驟然如冰,衆人心中緊繃,無聲變換陣型,如鐵桶般将中間人保護起來,李昭沉攥緊缰繩,看了眼那羽箭的長度和制式,迅速作出判斷:“對方偷襲,人不多,距離一裡之内,所有人加速翻過輕壤峰,過了此峰,有處隐蔽的岩壁裂隙可以脫身。”
兩人身體親密無間緊緊貼在一起,謝行舟視野中模糊一片,黑沉沉的夜在眼裡拉長旋轉,變成了奇詭眩目的各色光圈……七彩交疊,叫人頭暈目眩。
空氣越來越稀薄,他靠在李昭沉身上,以手成拳死死捶着胸腔,試圖從窒息裡解脫出來。
李昭沉感覺到了身前人的喘息越來越重,撫摸前胸幫他順氣,而後從懷裡掏出瓶解毒丹,倒出來一丸掰開謝行舟的下颌往裡塞,卻被他軟綿綿的手推開了,謝行舟眉頭緊蹙,閉目呢喃:“吃過了,要緩緩才見效……我能撐住,繼續走。”
藥不能多吃。李昭沉牙齒重重一咬,将丹藥倒了回去,一手馭馬,一手在他周身經絡大穴上按壓輸送内力,以此催動解藥的運轉。
想來,下午驅那群毒蜂時,謝行舟主動與蜂群靠近,他甩了那道火符後,與蜂群最近,尚不知那蜂群的屍體也是上好的毒藥,便不自覺吸進了毒氣。
中了毒之後還硬生生撐着一副無恙的模樣一路疾行,還若無其事與他商讨接下來的行動路徑。
若不是他臉色實在不對,連李昭沉都被騙了過去,心中氣悶又酸澀,像被人密密匝匝地紮了千萬個洞,謝行舟太明事理,總是以大局為重的。
他是想要一夜跨過輕壤峰才不發一言的。
鐘夜接替了李昭沉與周靈修共乘一騎,密林中的路況對禁軍中人來說并不為難,隻是在開路和提防有異族的法陣上耗費時間,畢竟北溟人旁門左道的手段千奇百怪,不可不防。
受此襲擊,顯然是蹤迹已經被人察覺,他們便不再遮掩動靜,大刀闊斧行動起來,整支隊伍迅速向峰頂躍進。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交疊的樹葉縫隙中透出一絲熹微的光來,天将亮了,謝行舟經過一夜的閉目養神,精神也好了不少,隻是嘴唇還是煞白,看着虛弱的吓人。
開路的先鋒暗衛馭馬前來回報:“督主,前面出了密林便到了山頂,沿着山腹而下便可翻過輕壤峰。”
謝行舟在他懷裡睡着了,李昭沉擡手示意隊伍停下,低聲吩咐道:“原地駐紮,先補充體力,再出林子。過了輕壤峰,按地圖所示,有處隐蔽岩壁裂隙可供休憩,翻過此峰,便可好好休整了。”
林間暗衛窸窸窣窣各自選了個好靠的大樹,便争分奪秒開始補充體力,能進入暗衛的,都是天賦異禀的個中好手,隻小憩片刻功夫精力和體力便回複如初。
在野外用木頭生火容易被人察覺,用符咒就不會,燕七畫了個小小的火咒給周靈修和謝行舟煮飯吃,又用了個淨氣咒把飯食的香氣除了個幹淨,其他人糙慣了,這一個病号一個小孩卻苛待不得。
一行人吃完休息好,李昭沉先點了三人前去探路,那三人身形如鬼魅,做了隐藏行迹的僞裝,自高處密林而下,一路探查陷阱與埋伏,大約不到一個時辰,山谷中傳一聲僞裝的細長鳥叫聲,謝行舟明白,探路的人順利到達了。
身後的追兵像是追丢了他們的蹤迹似的,抑或是那暗箭隻是不知名部落的守衛放出的,他們出了部落範圍對方便不再糾纏。
李昭沉站在高處俯視腳下的山谷,半晌沒有号令。嘯聲響過後約莫一刻鐘的功夫,他向山谷方向回了三聲沉短急促的鳥叫後,方才下令:“避開山谷,右繞到山脊的狹道過輕壤峰,半山腰有人。”
輕壤峰由一衆山巒組成,中間一座主峰,左右兩側似張開羽翼将主峰包裹其中,主峰上下升降皆緩平;兩側峰巒卻如壁立千仞,像是刀尖朝上、半沒入地脈中的雙刀,蜿蜒深入平地。
但殊途同歸,無論走那一條路,都可到達山下。
他們昨夜自主峰山腳爬上,順着主峰山腹而下是最省力的路徑,而兩側山脊險峻,蜿蜒而下,隻有一線天塹可供通過。若一不留神跌落山崖,便是命喪黃泉的下場,進山之前塞倫奇囑咐過,若非萬不得已,不要走這條狹路。
鐘夜也上前去看了一會兒,疑惑道:“督主,小聞他們已經到了山下,這地方杳無人迹,山腰不當有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