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上輩子沒有讀書識字的機會，但因為要給主子辦事，多多少少識得那麼幾個字，也會算術。

他懂的更多是陰謀詭計，但若真要說讀書識字，那也是所知甚少的。

所以，對沈倦來說，能讀書認字，那是不一樣的，代表了他今生将會有另一種可能。

自然，能教他讀書的，一看學識就很豐富的哥哥，一下形象就拔高了起來。

但也比不過阿爹。

沈倦不想和自己想留下的親人撒謊，卻也做不到承認哥哥比阿爹更好。

所以幹脆隻能沉默。

然而小朋友臉皮薄，該不好意思還是會不好意思的。

他這次也不急匆匆地圍着哥哥到處亂轉了，就跟屁蟲一樣，乖乖地牽着沈衍的衣擺，悄無聲息地跟着沈衍走。

沈衍不吭聲，他就開始抿唇，靈動的大眼睛轉啊轉的，最後眨巴眨巴，軟聲道：“哥哥，倦倦會用草編螞蚱，我編螞蚱送你好不好？”

他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要是接了他的螞蚱，就不要因為他的話不高興了噢。

小家夥的算盤打得噼啪響。

沈衍倒是想說，他不喜歡螞蚱，然後看小家夥會怎麼反應。

但是想想，以沈倦表現出來的敏感，這種玩笑話不适合在這種時候表達出來。

沈衍到底也隻能輕輕歎氣，敲了下沈倦的腦袋：“走吧，先把柴撿了。”

沈倦一下就笑了起來，又甜又軟：“好！”

他活力一下就上來了，背着小背簍忍不住小幅度地蹦跶一下，随後又想起沈衍在看，努力闆正自己，裝作自己超級穩重靠譜的樣子。

誰讓沈衍從頭到尾都是那副慢悠悠的樣子，還嫌棄他急躁呢！

殊不知他假裝穩重的模樣，看在别人的眼裡，是多麼地可愛。

沈衍摸了摸胸口，今天沒帶糖出來，可惜了，沒辦法投喂沈倦。

倒沒想到，話本中的沈倦，幼年時是這般的活潑天真。

山間的清晨帶着寒露，比一般時候要涼上許多，好在今天天氣不錯，沒有什麼薄霧，不用擔心在山林中迷霧。

沈衍不太熟悉這座山，說是他和沈倦撿柴，其實也更像是沈倦帶他上山撿柴。

哪怕隔了十年的光景，這山上的景物和那一條條人踩出來的小路，卻讓沈倦一直記在心裡。

以往這裡的記憶沉甸甸的，壓在心頭，隻有數不清的心酸和勞苦。

現在卻不一樣了，沈倦看見了好多好多，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的景色和美好。

他撐着樹枝跟着沈衍往裡走，沈衍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找柴，他算着時間，先帶着沈倦往較為濕潤潮濕的地方走，沒多久後，輕輕蹲下，對沈倦招招手。

沈倦好奇地湊過來，一低頭，就看見了一叢擠擠攘攘的蘑菇。

蘑菇有小有大，但都胖嘟嘟的，傘蓋看着也是很可愛的樣子，就是……

“它們長得好醜呀。”沈倦看過摘下來的蘑菇，不過這不妨礙他體驗和哥哥一起采蘑菇的快樂。

“這種才能吃，像這種漂亮的，就不能吃。”沈衍掌心攤開，上面是他不知道從哪摘下來的蘑菇。

這個蘑菇确實漂亮許多，圓溜溜的傘蓋，連杆都是圓潤可愛的白嫩模樣，像是穿着花衣服的胖娃娃，吸引着人的采摘。

很标志，沈倦都沒見過這麼标志的蘑菇，一下就睜圓了眼睛：“哥哥，哪裡找的？”

“有毒，你想找來做什麼？”沈衍摩挲着蘑菇，漫不經心地問。

沈倦眨眨眼，乖乖回答：“想給阿爹看漂亮蘑菇。”

好好好，又是想找阿爹分享。

沈衍一下把蘑菇揣起來，面不改色地站了起來：“好了倦哥兒，摘蘑菇吧。”

“哥哥教你認蘑菇，回頭還能解決了一頓餐食。”

沈倦噢噢兩聲，也沒有多想沈衍的舉動，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傘蓋，然後把蘑菇摘下來，放到自己的小背簍裡。

他跟着沈衍繼續往裡走。

因為帶着小家夥，沈衍也不敢太往裡走，都是在邊緣打轉，但饒是如此，也能找到不少的好東西了。

荠菜、菌子、不知名的紅色野果子……

沈衍像是這方面的行家，總能不聲不響地帶沈倦找到一個他從沒見過的地方，然後指着這些他或是認識，或是不認識的東西，教他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該怎麼吃。

沈倦也漸漸找到了快樂，有時候還忘記了自己身上拴着帶崽繩，總是一頭往前奔之後，又被繩子拽了個踉跄，等好不容易站穩，不好意思地對沈衍笑笑，又繼續往前走。

沈衍倒也不拘着他，反正早上時間也還多，等野得差不多了，沈衍才去三兩下把柴砍了，背着砍夠數的柴火，領着沈倦往山下走。

沈倦的小背簍隻裝了小半簍，但這不代表他們收獲少，因為太多了沈衍怕沈倦背不動，除了蘑菇，其他頂多帶了個樣兒，回去給他阿爹炫耀。

走到半途的時候，沈衍耳朵微動，拾起地上的小石子，三兩下還給打了一隻野雞！

天呐，沈倦當時看着，見着要冒星星眼了，他的哥哥，不僅能讀書，還能打野雞！

這是什麼，這是能文能武啊！

小沈倦忙不疊地湊過去，雙手一下把雞抱到懷裡，也不嫌重，揚起腦袋和沈衍邀功：“哥哥嫌髒，倦倦抱！”

沈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