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藍色拖地長裙，珍珠配飾。程歆提着裙擺根據主持人的指引走到中間位置，聊天互動，簽名牆上留下她來時的痕迹，合影拍照，紅毯算是走完了。

程歆知道規則，不是所有的微笑都表示真誠，也不是所有的握手都出自真心。

頒獎典禮開始，施翊就坐在離她不遠的位置漫不經心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施煜跟何琋坐在程歆身後的沙發區，何琋臉上帶着禮貌性的微笑，對于施煜時而轉頭問她的問題，她裝聽不到。她還在介意他那晚的不為所動。既然他明确指出婚姻建立于利益之上，那她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各需所需好了。

冷戰已經将近有一個月，她是發起人。施煜顯得樂此不疲，她越是不理他，他就越喜歡逗她，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何琋很犟，起碼這次的表現真的很犟，符合他私下背調的情況。

她忽略他送來的關心，他近期送的所有禮物她都堆放在卧室地毯上，除了打掃衛生的阿姨每次會挪動位置，她就當它們不存在。偶爾從它們跟前走過去她還會踢它們一腳。

他去過多次她的畫廊，她總是在忙，忙着接待顧客、忙着作畫、忙着加班不回家。是啊！她已經一周沒回過家了。

施煜握住她的手，何琋使勁抽回，男人又不死心地十指緊扣她的手放置在自己大腿上，這回她沒能掙脫，因為他用力了。她是瘦，但她力氣不小。施煜隻要稍微用力攥緊她的手，她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她試過，沒成功，好比現在。

何琋突然面無表情地盯了他一眼，威脅道：“你松手，否則我立馬走。”

“你要去哪兒？”他問。

“回畫廊。”

施煜淡定如常地說：“我已經讓人把畫廊的門鎖更換了，鑰匙在喬喬那裡，她今明兩晚不在蕪州，我特意囑咐過鎖匠不許留備用鑰匙。”

“你憑什麼？”何琋鎖緊眉頭，擺出一副即将要生氣的模樣。

施煜笑看着她，喃喃細語：“憑我是你的合法丈夫。我知道你在介意，介意我那晚的表現。但你也清楚，我不會在你不清醒時和你發生任何關系，盡管我們已經領證了。除非……是在你清醒的時候。”

“強詞奪理。”清醒時他也總是有借口搪塞過去。他就是沒忘掉她，就是死鴨子嘴硬。

“你不想讓人懷疑我們是協議結婚的話就表現得親熱點，冷冰冰對着即将新婚的丈夫很容易被人拿來做文章。”施煜松開被他握紅的手，靠在沙發背上。

攝像機平時一掃而過的常規操作今天卻很是反常，程歆被動地在大屏幕上停留有三十秒，這三十秒堪比度秒如年。她的笑容從明媚逐漸走至尴尬。頒獎嘉賓報出獲獎藝人的名字跟作品，大屏幕才遲鈍地更換為得獎面孔。

何琋問施煜，“程歆是被特殊關照嗎？”

“不是。應該是有人故意想她出醜。”施煜朝施翊的位置看去，人不在位置。按理說，施翊不會允許别人針對程歆，光上次在拍戲現場找程歆麻煩的那個女經紀人，不久前就因涉嫌職務侵占及貪污一事遭人舉報，現在正配合警方調查。那就隻有一個可能，施秉承下話了。

程歆獲最具潛力女演員獎。

很可惜，她錯失最想獲得的最佳女主角獎。

她走上台，領取一座人造水晶橫切對稱的獎杯，繼而發表獲獎感言。獎杯在她手裡折射出的光線燦爛奪目，恍若鑽石。頒獎儀式還沒有結束人就被施翊提前帶離。

何琋低頭回信息的功夫，一擡頭看着前方空出的位置，問施煜，他搖頭，“不清楚。”

他不清楚才怪。

“如果覺得無聊，我們也走？”他覺得無聊。

“不無聊。要走你走。”

“行。”施煜沒有一絲猶豫，立馬起身離開。何琋正襟危坐，等身邊的位置徹底空了，她才有所移動。她垂下失落的眉頭，熄屏的手機把在右手。她摁亮又摁滅，反複多次，直到電量提示不足百分之十她才把手機塞進包裡，一個人離開。

何琋站在車水馬龍的路邊，擡手打車。一輛瑪瑙黑的阿斯頓馬丁停在面前，施煜下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說:“我一直在外面等你。”

何琋看着他，等她做什麼？剛才起身離開時那麼灑脫蕭逸。

“我們不順路。”她說：“我叫的車也快到了。”

男人走到她跟前，好奇道：“不順路？怎麼不順路？哪兒不順路？”

“不順路就是不順路。”何稀别過頭，不想再理會他。

“你穿得單薄，又長得漂亮，還一點攻擊性都沒有。你知不知道在晚上很容易被壞人盯上？”跟何琋你不能來硬的，得連哄帶吓。

“……”何琋沒接話。

“上車。”他拉起人關上車門，車子是駛往瀾庭别墅的方向。她的視線停在車窗外，悶悶不樂。

施煜說：“我明天約了媽跟大姐吃午飯。”

何琋轉過頭看向他，雙眸微閃。

“她們沒告訴我。”

“小何女士，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已經領證的事實？我們之前約定兩周一次家庭聚會，怎麼回事？近期忙着畫畫加班記憶也變差了？”施煜無奈地瞥了她一眼。

“沒有。”

一天提了不下三遍已婚已婚已婚。

施煜将車停在院子裡，繞過去打開副駕駛的門，還算溫柔地一把拉出何琋，在她沒來得及反應時被男人輕松地抗在肩頭，幾步跨上樓梯。推開門，别墅一片通透，何琋在肩上不停掙紮。她不說髒話，最多就在心裡罵兩句，反正聽不到的就等于沒罵。

“直接上樓。”男人說着又走樓梯去卧室，将人丢在床上，甩出兩盒安全套，“我先去洗澡。”

等施煜從浴室出來，她不在床上。男人抄起丢在床上的其中一盒安全套，去敲她已經反鎖上的門。

門開了，他用備用鑰匙打開的。床上的人裹緊被子，連頭也蒙在裡面。施煜走過去關上大開的窗戶，坐在床邊。

“我等你期間去了一趟藥店，買了必需品。”施煜解釋。

被子裡的人沒動，何琋捂得自己渾身發熱、臉頰發燙呼吸不暢。

施煜沒慣着她，一把扯開被子甩在床邊，他抓住何琋的雙腕舉過頭頂将人緊緊摁在床上，“躲什麼？我有那麼可怕？”

“我沒躲。”她說完又别過頭，視線停在床頭櫃的手持畫稿本上。

“你房間的床大，其實更有利于我們施展，你覺得呢？”

“你不用做戲做到這份上，我有感知的能力，我沒那麼不會察言觀色。你就是還喜歡她，我問過你，你默認了！”她不怕惹他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