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煜補充道:“關閩的兒子,墜樓身亡。”
施翊又補充道:“關閩心髒病犯了,也跟着去了。”
對于部分人來說大小害都被天收了。
施秉承重新端起茶杯,“你還在怨你老子當初冤枉你的事?”
“您不是明知故問嗎?”施翊端起茶壺,重新給自己滿上,“不僅不相信我,還冤枉就是我,甚至還讓人押我去心理咨詢室,試圖‘逼供’。”
“我錯了。”施秉承道歉:“我給你道歉。”
施翊悶悶道:“早說不就好了。”
施秉承橫眉道:“早說?你也得給我機會,你消失那三年,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你心裡沒數?我讓你去讀書,你給老子去打仗,在烏克蘭倒騰軍火,還差點把自己折進去。”
“書我會讀完的,不過不是現在。”施翊敷衍出聲:“我現在忙着呢!”
“忙什麼?忙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施煜摸摸鼻尖,阿文守在一旁,也不覺得尴尬,歸根到底,對于三人湊在一起的“口角之争”早已司空見慣。
施翊坐直身體,明示一般:“我二十二,馬上二十三了。”
施秉承怼他:“二十二歲怎麼了?想上天了?還是想讓老子給你買飛機?”
“我自己買得起。”施翊說:“我想結婚了。”
施煜一口茶差點一路返回。
“跟那個誰?”施秉承重重地将茶杯擲于桌面,對于施翊想要結婚的話題并不意外。他能定下心來才更讓他意外。
“她有名字。”
施秉承說:“人家告訴我,她跟你隻是逢場作戲,炒作應付媒體的。你倒好,還當真了!”
“不是逢場作戲,不是炒作,是真心實意的。”
“真心實意?”
“對。”
“她比你大七歲!”
施翊糾正道:“五歲,百度信息有誤。”
施秉承發出一聲歎息,“去把大學讀完,讀完以後我會同意你們結婚,前提是她要退出娛樂圈。”
施翊說:“她本身就不屬于娛樂圈,但她如果想繼續在娛樂圈工作,那就随她,反正我會拿錢投資她拍戲。”
施煜若有所思地看着施翊,讓一個女生放棄自己的事業去選擇結婚,或許不夠現實。程歆看着也算一個比較拼的人,怎麼會說放棄就放棄。也是,他一個旁人,又不了解她,下定義尚早。
程歆昏昏欲睡期間隐約聽到敲門聲,她翻身趴下,不理會敲門的人。施翊告訴她的話她記在心裡。她已經惹中了真實兇手王昀,目前乖乖待在施翊身邊是自保且不費力的唯一出路。
回房路上,施翊撞見一身西裝革履的王昀,他跳上去一拳打在王昀臉上,将人揍倒在地,接着有條不紊地從兜裡掏出一沓房卡,随意地抽了張刷開一間客房。王昀從地上站起來,跟着進去,關上門。
“下手真狠啊!小翊。”王昀用手帕擦掉嘴角的血,折起帕子,捏在手裡。
他羨慕施翊,又嫉妒施翊,他想毀掉施翊。隻是第一個計劃沒成功。
“為什麼要殺死陳玫?”
王昀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擰開桌上的水,“我以為你會先質問我為什麼要殺掉那隻貓。”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王昀問他。
施翊遞來冰冷的視線,王昀卻在其中隻看到厭惡、熟悉跟嫌棄。這種堪稱一模一樣的視線從他記事起就沒少遭受過。
“陳玫跟你并無瓜葛。”施翊站在床邊,側對着王昀。
“我實話告訴你,你也要實話告訴我,我們要公平一點?”王昀擰緊瓶蓋,倒扣在桌面,透明水瓶内泛起波紋。
“你過得太幸福,而我恰恰相反。我們是朋友,還是好朋友,無論你現在否認也好,認同也罷,這個世界上有些事實就是更改不了的。你也清楚,蕪州近年來發展迅速,上下一條心,區區死幾個人而已,屬于正常現象,上頭不會為此大動幹戈。”
“你有幸福的家庭。你父親從來不會對你動粗,你母親對你溫柔體貼,你哥也從來沒有厭惡過你;你可以學習差,可以闖禍,沒人會怪罪你,他們的第一反應永遠都是關心你有沒有受傷。而我,不可以學習差、不能出錯,受傷也是自找的。露出疤痕祈求得到關心還會引出一陣冷嘲熱諷,甚至添幾道新傷。讨好沒用,你的家人愛你,我的家人不愛我。”
王昀臉上的笑容沒有離開過。
“你對我好,你的家人也對我好,所以我想送你一份禮物,一份我不允許可以擁有的禮物。我去寵物店選貓,選了一隻被孤立在角落的藍貓,我覺得它很像我。憐憫,那一刻起,我突然意識到你們對我有可能僅僅是出于憐憫。就像那隻被同類孤立的貓一樣,我選中它也是出于憐憫。你知道的,一旦生出懷疑,就等于默認了。”
“如你所見,我的心理早就出問題了。”
“一個無能的女人挽留不住自己的丈夫,反而把所有的氣憤發洩在無辜的小孩身上,導緻他覺得他是多餘的存在,甚至想過突然死掉也無人在意。我其實很小就想過自殺,想過死亡,但我遲遲沒有動手。因為我沒錯,錯的不是我。”
“我模仿虔誠的教徒,暗暗用未來的壽命交換我想擁有的幸福。如你所見,我現在談不上幸福,但我很自由。”
施翊拉過薄紗窗簾,太陽躍進客廳,刺眼的光緻使王昀伸手擋住眼睛。他向後靠在沙發背上,躲避光亮。陽光穿透水瓶在茶幾表面折射出長短不一的一面彩色光線。
“你還是那麼怕光。”施翊沉聲道:“那麼怕曬太陽。”
王昀呵笑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去俄羅斯留學?”
他重新拉過薄紗窗簾,王昀露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你看,你還是會替我着想。”
“你為什麼要殺關閩的兒子?”
王昀掏出煙銜在嘴邊,又摸出打火機點燃,“他居然敢威脅我,可笑嗎?”
“他威脅我,要我替他出面幫他解決惹出來的禍端,啧啧啧,”王昀不屑道:“他怎麼敢的?”
“過程依舊流暢,不過不走運的是被目擊者看見了,就是跟我一起下樓的那個整容女。剩下的後續你知道了,被你的人半路找機會放跑了。”
王昀吐出一口眼圈。
“能跑到哪裡去呢?她出不了蕪州。”王昀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說:“這個點了,人應該已經從靠近納海的湖泊裡打撈出來了。死亡原因大概就是……車子失控沉湖導緻溺亡。”
他那晚還告訴程歆那個女人不會有事,王昀回國後玩女人一直秉着不出人命的力度,他老子下令不許他把床上的事發展為事故現場。
施翊:“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
王昀張開雙臂,扭動兩下脖子,“我會回答的,别着急。”
“小翊啊,我餓了。”
不到幾分鐘,服務生推着餐車進來,将王昀要吃的東西一一擺放在餐桌上,關門離開。
他吃飯還是那麼快,快得讓人驚訝。
兩份牛排,一份沙拉,一份意面,一杯果汁。王昀拿毛巾擦擦嘴,擰開含了一口桌上的漱口水,吐進腳邊的垃圾桶裡。
王昀慢條斯理地說:“陳玫,我原本不想殺的,誰讓她不樂意陪我玩,也不跟我說實話。我把錢擺在她面前,她居然表現得無動于衷,還想着離開。甚至還打趣我,說我‘小屁孩、沒成年’。還教導我别給家裡找麻煩。”
“你看,這個社會的大部分人就是喜歡先入為主。”
“所以你就殺了她?”
“不是。我放她走,還跟她約定,下次見面,她也答應了。”王昀說:“第二次嘛!我出爾反爾下藥給她,初次劑量把控不當,放少了。半路她醒過來,開始掙紮、咒罵。幸好我當時把她的手腳全部捆綁在床上,這也替我省去不少麻煩。畢竟第一次,手生。”
“我那天上了她不止一次。她叫得越大聲我就越興奮,後來她累了,喊不動了,我松開捂住她的嘴,還給她水喝。她開始哭着讓我放她走,她說她不會報警,不會告訴任何人,會當今天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我差點信了。我不想讓任何人碰我的東西,我上了她,她就屬于我。然後我發現關閩的兒子在觊觎她,我當然不允許,所以我打傷他,要他滾。他反手就把我賣了,等我爸追上門,我已經把人殺了,怪她太不聽話了!後來嘛!我爸他自然不舍得唯一的兒子坐牢,也不想讓醜聞影響他的升官之路,你成為他選中的頂替者。我記得那天,烏雲将高樓大廈狠狠踩在腳下,白天也像黑夜。我把貓從你的寵物箱裡偷出來,喂給它有毒的罐頭,不一會兒,它就死了,慢慢的,也硬了。你開始找你的貓,我故意提出兵分兩路,讓你出現在案發現場附近。你懂的,頑皮的人總是會被定義成事故現場的第一嫌疑人。”
王昀又點上一支煙,用右手扶住發痛的腦袋,問:“夠清楚了嗎?”
施翊迄今為止還記得貓沒吃完的小魚幹躺在寵物箱末端。
“你沒錄音啊?”王昀自言自語:“也對,沒意義。”
施翊盯着他,推開面前的空盤,一字一句道:“我會殺了你,讓你付出代價。”
王昀吐出一團煙圈,“你也殺過人,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俄羅斯距離烏克蘭那麼近,任何風吹草動一清二楚。頂層那晚跟你對視之後我就無比确認,你跟我一樣,手上同樣沾滿了血。”
“很抱歉,抱歉你爸爸花了錢,還損失了一套平層來洗清你的嫌疑。我也知道,你爸爸根本就不會在乎那些錢,他隻在乎你。他連南蘇丹的鑽石礦都可以拱手讓人,除了你們,他還有什麼不可舍棄的?”
“舒坦了。”王昀把剩餘的半支煙碾滅在煙灰缸中,“好久沒說過這麼多話了。我們以前,無話不說。”
王昀起身離開,施翊看向煙灰缸中的半支香煙,隐隐的煙霧還未散盡。
不可估量價值的鑽石礦是他父親保他的大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