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昀陰魂不散地頻繁出現在曼島酒店,程歆還是寸步不離待在施翊身邊。
“你真以為施翊沒有殺過人對嗎?你确實應該想一想,變态的朋友怎麼能是善茬呢?”
程歆腦海中又出現上次王昀丢給她的挑撥是非話。
關于陳玫的死亡,她推演過多次,甚至不止一次進入過那間房。床、桌子、擺件,所有的一切她都深深刻在腦中。無論還原多少遍,她還是隻能看見黑魆魆的一片,沒有絲毫光亮,隻能聽見陳玫的哭聲跟慘叫聲。
接踵而至的是“真相”、“事實”、“白紙黑字”這種披着僞裝過的正義詞語,它們背地裡都頂着一張見不得人的遮布。
于他們而言,隻是死了一個無足輕重甚至完全可以不值一提的底層人。
她言而無信了。
程歆看着床頭被他喝幹淨的果汁,把手搭在施翊臉上,摸着他的皮膚,小聲說:“對不起啊!小公子,我沒法等到法律判處他有罪,我隻能賭一把,用我自己。”
她給施翊的果汁中加了安眠藥,将他的手捆在一起,确保他掙脫不了。她附身親吻施翊的唇,撫摸他的眉眼,想要把他镌刻在記憶中。他睡覺時候的表情還是那麼不放松,時刻保持一股警惕。她用食指揉開他蹙在一起的眉頭,望着他睡着的樣子,離開酒店。
他是否殺過人她不想去追究,他在那三年裡經曆過的一切隻有他本人能夠複盤,其他人,沒資格。
戰争從來不是出于正義,而是争奪,是有利可圖,是誰都能蠻橫無理地從中分得一杯羹。
施翊,她利用過他,她已經習慣他在身邊。如果不存在報仇,她一定會反過來追求施翊,而不是一開始的半推半就半引誘。她還有很多實話沒告訴他,有機會的話她會全盤托出。
她所見過的愛情在愛達荷州的農場裡,永遠有一對形影不離的戀人。她追着他,他腳步輕快地提着手裡的□□。她笑着說她要種土豆,種黃心土豆,它們日後還會開出白色的小花。
王昀的毒//瘾發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被羊毛衫遮蓋住。後背的傷,往往是舊傷未愈新傷來襲,疼痛的快感使他頭痛欲裂。
程歆一身黑,頭上别着一個白色的卡子。她看着打雙閃的白色路虎,走過去,拉開車門坐上去,系好安全帶。
王昀提醒她:“我可不想有尾巴,也不想被人抓到尾巴。”
“他睡着了。”
“你跟陳玫一點也不像。”王昀還不忘刺激她。他為什麼會對陳玫記憶深刻?也許是因為她是第一個他睡過的女人,也是第一個被他親手殺掉的女人。
第一次的記憶跟體驗永遠深刻。
“當然不像,我們本身就沒有血緣關系。”
“花棠區,很久沒去過了,不知道那家酒店的生意怎麼樣?案子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早就被摒棄在後,不值一提。畢竟,做生意的人是不會讓自己活活餓死的。”
罪犯不會記憶猶新,而那些受到傷害的人卻永遠存在于傷害造成的漩渦中。
真是諷刺。明文規定在某種程度上發揮不出它該有的優勢。
王昀的左手扶在方向盤上,視線向窗外掃去:“大型商場馬上完工,真可惜呀!程大明星,我還想給你投個屏呢!不過我不是你的粉絲,我是你的仇人。”
距離花棠區的路程在逼近,程歆的心情比以往每次都沉重。她一個人來過很多次案發現場,但這一次,她是跟仇人一起來的。
下了車,程歆跟王昀來到那間客房,什麼都沒變,天花闆的空缺還是那一塊。
王昀像個初次到訪的參觀者,随意地左右看看,拉開窗簾,外面天空陰暗,他向下看了一眼,似在回味。
男人不緊不慢地打開桌上的電腦,插入U盤,将音量調至最高。
“求求你……放我走我求求你……”
視頻中,陳玫被捆在床上,身上盡是累累傷痕。
程歆痛苦地磕緊雙眼,握拳的手垂在身側。陳玫死之前,遭受過非人的折磨,可是警方,隻把她的死定義為自殺,還給她扣上濫用//藥物、精神問題的莫須有罪名。
她死了,死得無辜又冤枉,宛如一陣輕柔的風,過了就沒了。
“啧啧啧……”王昀不悅地說:“叫太大聲了,我聽着煩。”
他啪地關上電腦,斜眼看向身體發抖的程歆,滿是欣賞的意味:“時隔多年再次聽到她的聲音,你是什麼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