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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梅很快便忘卻了這個花叢中的無名男孩,他趴在榻榻米上,把身體藏進了被褥裡。庭院中,他的祖父,也即是這個家族的當代家主,正在吩咐着萬松一些事情。
“别讓他去打擾五條家的孩子了。”加茂家主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他近乎訓斥地對萬松說着。
“出了這種醜事,竟然還和沒事人一樣……桔子……白死了……”
聽到母親的名字,野梅藏在門口偷聽着,可家主隻是在埋怨他,明明這一切與他無關。
難道這是我的錯嗎?野梅抱緊了雙膝,頭痛仍然折磨着他,他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他蜷縮在還未翻新的、初春的被褥中,不知不覺中,這間宅邸中就隻剩下呼吸的聲音。
咚咚咚。
月光灑落在窗檻上,晦暗寂靜的月夜裡,南牆上的窗戶外,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咚咚咚。
正是那道身影在敲着窗戶。
野梅迷迷糊糊地爬起上半身,朗尼的臉被他枕得很扁很扁。
他習慣性地問了一聲,“誰呀?”
從窗戶外面傳來了悟的聲音。
“我來找你玩。”
牆壁上的挂鐘不知是什麼時候停下了,也許是電池沒電了,也許是指針松動了,它還停留在上夜的8點15分。
野梅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思緒稍稍地回籠着。
窗外的悟又說:“快開門吧,外面的風好冷。”
野梅甚至沒來得及披上外套,他小跑到門口,解開了小巧的門鎖,推開了緊閉的大門。
他來回尋找着,卻怎麼也找不到悟的身影。
庭院裡隻有安靜矗立的樹木和低頭的花朵,幽暗的影子在微風下拂動着。野梅的身前隻有樹又高又長的影子,筆直得宛如兩條長腿。
“你在哪裡?”野梅抓緊了自己的前襟,風确實有些冷,一種古怪的寒意刺進了他的皮膚裡。
“我在這兒呢。”悟的聲音有些遙遠,卻又近在眼前。野梅仍然四處張望着,卻依然沒能看見對方的身影。他以為對方又在逗他了,也許悟就藏在他的身後,隻是完美地隐藏起了自己的身形。
“你在哪兒呢?”野梅第二次提問道。樹影動彈了幾下,可風卻沒有改變力度。
悟的聲音仍然有些遙遠,可又近在咫尺。
他說:“我在這兒呢。”
不在野梅的身前。
不在野梅的身後。
也不在野梅的左右。
福至心靈地,野梅擡頭看去。
一張蒼白的臉正微微笑着,黑洞洞的瞳仁上挂着彎彎的眉毛,彎彎的眉毛下挂着鐮刀似的嘴。
這張臉看起來有些美,又有些遠。它的兩隻手抓着屋檐,上半身則傾側着,從上方往下看着跨過門檻的男孩。
野梅後退了一步。
他身前的兩道樹影則前進一步。
啊。
原來那不是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