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段!”
秦城遠握着鋤把沖他招手。
黎段順聲看過來,距離隔的遠,秦城遠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見他腳步躊躇,像是要走。
自己有這麼見不得人?
看一眼就想跑?
秦城遠拿着鋤頭,提起捆好的草把朝他走過去。
“你最近沒去打柴了?”
秦城遠剛幹完活,額上帶着沒擦幹的細汗,走路腳有點跛,迎風走過來,笑容溫和燦爛。
黎段轉開眼,想不明白。
這人住的屋子一貧如洗,連個燒菜的竈子都沒有,荒地開墾又沒有盼頭,有上頓沒下頓的竟然還笑得出來,仿佛從來就不知道人間疾苦一樣。
“家裡柴房放不下了,過段時間再去。”
“我說怎麼每次出來都不見你……”秦城遠說着嘴角一哂,朝前喊道,“黎段,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你。”
路上碰見認識的人和人順道回去這種事,秦城遠做的很自然。
自然到黎段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卻沒由得多想就放慢了腳步等他。
然後才正視到問題。
他們都沒見過幾次,根本談不上認識!
黎段眉眼壓下盯着前面的路,黑着臉跟自己較勁兒,秦城遠看的好笑:“你這些天都過來這邊?我天天在山腳下都沒見到你。”
“就今天過來。”
“摘山桃?”
黎段轉頭看他。
秦城遠将說不說賣起關子,黎段看了他一眼,扭頭就走,根本沒興趣他怎麼知道的。
秦城遠隻好坦言:“你後面的袋子,看着挺像。”
秦城遠過來開荒,中午進山歇息時摘過山桃,袋子裝的東西凸顯的輪廓大小隻有山桃符合。
當然也有可能是别的東西,不過觀着黎段的樣子,秦城遠知道自己沒猜錯:“現在的山桃才開始成熟,至少要等到七月底才能吃,怎麼現在就摘了?”
摘的還不少,袋子都裝滿了。
黎段原本說兩句就想走,秦城遠的話一句接一句,他愣是找不到時機離開。
他沉默了下,回道:“縣上有人收購,每年就要這時候出的山桃,過段時間再熟一點就不收了。”
沒成熟的山桃也可以做不少用途,秦城遠對此不好奇,關注力都在另一件事上:“你這幾天摘的山桃,都拿到縣裡賣了?”
“嗯。”
秦城遠過來那天,進村的泥路上隻有錯雜交疊的腳印,沒看到車輪印,看着平時不經常有車輛進出。
從鎮上到村裡牛車要走一個時辰,黎段他們家沒有牛車,要是去縣城……
“你走路去的?”
村裡隻有兩三家養有牛,都是用來耕地拉貨,村民要去縣城大都是天沒亮就走路去。
黎段理所當然:“不走路去難不成爬過去。”
“那說不準有比我更行動不便的人,有事外出一時又找不來牛車,急着去不就隻能爬過去。”
秦城遠說完一想,還真不是沒這可能。
黎段暼眼看他:“你見過?”
“見過,我那天就是爬着來村裡的。”
黎段張了張嘴,徹底閉上了。
“你不信?”
“不信。”
“我說是真的,你也一點兒都不信?”
黎段木着一張臉:“那你爬一個我看看。”
秦城遠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輕笑了聲:“你就不好奇,萬一我說的要是真的……”
“出了縣道路都不好走,你要是從縣上爬到村裡,不到半路衣服就得磨爛,”黎段看着他,面無表情都能瞧出不忍直視來,“你是能爬過來,裡長還能坐在牛車上看着你爬?”
啊,原來載在這兒了。
秦城遠斂起些笑,正色道:“我說笑的,别當真。”
黎段轉回頭:“……沒當真。”
秦城遠看了他一陣,突然問:“黎段,你是不是,沒跟人開過玩笑?”
這不是廢話,黎段道:“我又不是閑出慌了。”
剛才就察覺到,黎段似乎不太想搭理自己,話沒說兩句就想跑。
秦城遠觀着黎段,發現這樣說其實不太準确,黎段不是針對他,貌似是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
秦城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看到黎段就想跟他說說話。
尤其是看他閉緊嘴巴打算一聲不吭的樣子,竟然都忍不住開起玩笑。
看來是獨自在山上呆久了,憋出慌了。
黎段不想搭理他,不過對他的話還是有問必答的,秦城遠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和他聊着走回去。
出了這邊山林又走了一頓路,黎段突兀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秦城遠順着看過去,那邊是村裡的田地,有幾個村民在地裡幹活。
“沒什麼,就是想起來忘了點東西在山上,我過去拿,你先回去吧。”
黎段說完掉頭從岔路走了。
秦城遠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這腳步趕的,不像落了東西。
更像是,不想讓人看見自己跟他走在一起?
“你是新來那個,住在黎三家隔壁屋的?”
秦城遠走到田地邊,地裡的村民突然朝他問道。
他擡頭看去,是個模樣普通的大娘,附近幹活的人都跟着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