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比如,可就是多了,蘭芷靜隻需從記憶裡摘取一星半點,就能讓賀老爺多思多慮。
“比如有次小姐打碎了擺件,我知道那個八音盒是她參加鋼琴比賽得來的,有紀念意義,想着拿去修複,但是小姐不讓,漢雅後來告訴我,八音盒是多霖打爛的,當時她在現場,目睹了小姐和多霖争執的全過程。”
所以這次,保溫壺到底是誰碰倒的,就顯而易見了吧?
“争執?”賀德哼出聲來,“沒有想到瑟恩人同我們之間,還能用得上‘争執’這個詞!”
他轉頭,面向自己的得意雇員,托出此次談話最終的目的:“尋找合适的機會,讓她消失,我不想再看她出現在麗米身邊!”
蘭芷靜眸中閃爍出興奮,那是終于瞄準了獵物的躍躍欲試,她立馬遮下眼皮,鄭重颔首。
“是!”
……
在瑟恩語被限制之後,文度這種精通瑟恩語的語言學家,一夜間身價飙升,衛調院組建之後,就向她發出邀請,希望她進入信息部門工作,專門破解瑟恩人的密謀,維護邦度穩定。
于是文度這個大學副教授,從此打起兩份工,這還沒完,她進入衛院之後,又被賀德看上,以五千索每課時的高價,聘用為愛女的家庭教師,提供一對一指導。
看在錢的面子上,文度兢兢業業輔導賀麗林,師生關系也算融洽,但這一天從賀家回來,她的狀态明顯不對,臉上化的紅潤都遮不住,滲出底膚的慘白。
月穆遞給她一杯薄荷水,兩人在客廳裡坐下。
“怎麼了?”
文度單手握住水杯,五指用力,指頭在杯壁上,壓出擴張的指紋,“今天在賀麗林家裡,我看到了新的家庭醫生,姓琴,他原本應該是賀德的私人醫生。”
“你上次去沒有發現?”
“沒有,應該是昨天賀麗林回賀德家用餐,蘭芷靜一起帶回去的。”
月穆目光下垂,腳下木質地闆,紋路整齊,如今在眼裡,卻紛繁雜亂,“賀麗林的家庭醫生,一直都是女性,如今卻換成了賀德的……賀德是覺得,光一個蘭管家監視還不夠,還需要再派一名家庭醫生?”
柔軟的布藝沙發,将文度擁抱入内,但她卻将身子拉直,往前傾斜,手裡緊握水杯,似乎想抓住某些細節,某些答案。
“如果我沒有猜錯,琴醫生那個醫藥箱内,應該裝有至少一支海.洛.因,或者甲.基.苯.丙.胺,過量注入之後,可以直接緻人死亡。”
月穆一愣,随即跟上她的思路:“毒.品……針孔?多霖胳膊上的針孔!”
“對,之前多霖說,蘭芷靜懲罰她時,總是用注射器紮她,我還安慰自己,那隻是一種變态的手段,如今看來,他們早就有預謀。”
借着懲罰之由,在多霖胳膊上留下針孔和紅斑,最後再注入大量毒品緻死,對于瑟恩人的屍檢,隻是走個流程,很容易就被定性為多霖不知好歹,染上毒品,暴斃身亡。就算最後沒死成,被關進戒毒所,在裡面也是一樣生不如死,在一通藥物的洗禮後,沒準又是一通審訊洗腦。
窗外,有隻雲雀不小心迷路,擦着玻璃窗飛來,黑棕相間的翅膀撲閃了兩下,似乎感受到屋内氣氛的凝厚,于是轉身飛走,連招呼都沒打。
月穆搖頭,邊歎邊笑:“真是可笑,咱們百倫廷,對毒.品嚴抓狠打,可偏偏最底層的瑟恩人,最容易接觸到毒品,真是他們神通廣大,還是有人做好事不留名,給他們遞到了嘴邊?”
文度沒應聲,她在思索,思索另一件更為緊迫的事情。
“我們需要将多霖送出去!”
月穆颔首,表示理解,這也是她最堅定的想法。
多霖是知曉文度身世秘密的關鍵人物——若她一切安好,文度也相安無事;若情況生變,她不小心落入警察署或者衛調院手裡,面臨審訊,那麼文度都得想辦法轉移。
為了多霖的人身安全,也為了文度的身份保密,月穆時常惦記,要将多霖轉移出境,但一直未找到機會,包括現在,情形更加嚴峻,但機會也更加嚴峻。
“可是咱們之前不是商議過情況,紀廷夕不好對付,她領導的特行處目前是個謎,我們要謹慎使用‘吉歐爾橋’,以免暴露?”
文度左掌蜷縮成拳頭,骨節高立,抵住自己的前額,兩個硬處相碰,隐隐發疼。
暫緩吉歐爾橋,這個确實是她的判斷,但是盡快轉移多霖出境,這個也是她的判斷。兩個判斷都同等重要,同等緊迫,牽一發而動全身。
那現在該怎麼辦呢?文度想,難道這麼快,就要和紀廷夕正面過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