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廷夕原本面無神情,雙目前視,宛如一台審視機器,但同文度對視之後,她邁步走進,步履自然而閑散,仿佛剛好路過走入,比風吹進來還正常。與此同時,平直的唇角捎上笑意,冷漠與親和之間,無縫銜接。
“文主任,你需要找什麼東西?”
文度将審核稿放進文件盒裡,蓋上蓋子,“在确認放東西的地方。”
紀廷夕靠到辦公桌邊,深邃的五官,在燈光的描摹下更加鋒銳,荷夢人特有的灰色瞳孔,此刻堆了情緒的色澤,接近漆黑。
“哦?放什麼東西?”
“一份内查處需要的密件,我審核完後沒有任何問題,想放在安科長辦公桌上就走,但是密件就這麼鋪在桌上,不太合規矩,得找個地方放好。”
說着,文度骨節曲起,敲了敲文件盒的蓋子,她的睫毛順勢垂下,側臉像刷了層釉,泛着溫柔的冷光,安靜得淡然。
紀廷夕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龐上,停留了幾瞬,沒有尋出破綻,于是轉向她的手指,以及指尖下的神秘盒子。
“文主任真是細心,難怪是信息室的主任,有你坐鎮,這信息萬無一失。”
文度會心一笑,眉眼下彎,“紀處長說話就是好聽,以後多來我辦公室坐坐,沒準我的信息不僅能加密,還能添層甜蜜。”
客套完,她又擡起眸子,見好就收,“你來是找安科長的吧?那我就不打擾了,安科長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說着,文度從她身邊繞過,準備撤退。但是剛剛繞到身後,紀廷夕步子一跨,又逼到她面前,還将出口給堵住。
兩人之間的距離,比起剛才更近一步,也更微妙一步。從門外看,像是在交談,又像是馬上要貼近。
“不,我是來找你的。”
文度的指尖縮在掌心,輕輕一顫,那種熟悉的感覺再度來襲。她擡起眼,迎接對方的目光,“是嗎?你來安科長辦公室找我?”
——紀廷夕怎麼會知道,她在安耳東這裡?
“我吃完飯,路過辦公室,感覺裡面的身影有些像你,就在門口确認,沒想到真是你,都不用我爬到四樓去了。”
文度微笑着颔首,為偶遇紀處長而欣喜,也為這場偶遇狐疑——她剛剛在門邊,遲疑不入内,到底是在确認她的身影,還是在窺探,她到底想做什麼?
“确實,那紀處長找我有何貴幹?”
“這次的‘幹’,确實有些貴,需要提前做好準備。”紀廷夕笑得若有若無,既像是玩笑,又似乎确有其事,同她的行為舉止一般,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文度佯裝嚴肅,鄭重點頭,還配合着皺起眉頭,“您盡管吩咐,我洗耳恭聽。”
“是這樣,下周三,康曼邦的工商旅遊代表團,受邀來北郡參觀拜訪,警衛局怕生出意外事端,希望我們派人前往,做好保衛調查工作。”
文度一聽,立刻明白其中的重要和敏感性。
“好的紀處長,我需要做什麼準備?”
“勞煩文主任帶幾個聞訊處的幹員,假裝北郡台的翻譯,陪在康曼代表的身邊,輔助他們同我方代表進行溝通。幹員的挑選和培訓工作,就勞煩文主任這幾天費心了。”
……
文度走後,紀廷夕斂起面上的熱情,在工位上落座,她的雙眸調整為搜查模式,目光如針,在辦公桌和書櫃上巡遊。沒多久,安耳東出現在辦公室内,跑得氣喘籲籲,發型分叉,像才參加完百米沖刺,不過名列倒數。
本來沖進來後,他想直接落座,但見紀廷夕在位置上,連忙刹住車,手忙腳亂的同時,還不忘扒拉兩下“丫”字發型,為見領導正形象,守綱紀。
“紀處,您吃完飯啦?”
紀廷夕穩坐扶手椅,沒有讓座的意思:“對,吃完了。”
“那能不能麻煩您到這邊坐,我處理個事兒,時間緊急,哈哈哈……”安耳東賠笑,笑到後面沒聲了,一口氣還沒喘上來。
“你要處理信息室交過來的密件?”
“啊對……文主任呢?您剛來有見到她嗎?”
“她已經審核完畢,給你放文件盒裡了,”紀廷夕敲了敲盒蓋,“密件我方便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