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一個特行處的長官,踩着瑟恩人的頭骨上位,怎麼會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文度忍不住側目,打量紀廷夕,試圖确認她是否喝醉。卻見她眉目明朗,眼眸中高光點點,倒映出酒瓶内的醇厚色澤。沒多久,她又捏着杯柄,拇指和食指伸長,似在把玩,“話說回來,如此難以分辨的東西,首席都辨認出咱們的珍貴來,着實是慧眼識珠,這一杯,敬偉大的百倫廷!”
沙嘉利連忙跟上,酒杯高舉,為談話增色添香,“好,這一杯,敬偉大的衛調院!”
氣氛烘托到位,文度莞爾一笑,加入其中,“這一杯,敬偉大的沙教授!”
……
本來是學術拜訪,但訪着訪着,訪成了聚衆喝酒。紀廷夕和文度出門,雙雙酒足飯飽,坐進車裡,等待若星來代駕,送她倆打道回府。
兩人坐在車裡,天色已經黑透,路燈透過車窗浸入,有種磨砂般的朦胧。兩人身穿春衣,薄呢的面料,染上加勒特餅的酥香,再加上醇酒的澀氣,她們并未貼身而坐,但一呼一吸間,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格外濃郁。
車内溫暖,紀廷夕扯了扯衣襟,将托特包拿出來查看,确認資料,已經盡數交到了沙嘉利手上。
“雖然飯桌上談得歡暢,但這沙教授的意思暧昧,總是提他的貴體欠安,還年老色衰,無法勝任多項工作,明裡暗裡,都在拒絕。”
夜裡坐在車内,很容易放空大腦,但有紀廷夕在身邊,文度不敢有所松懈,她謹慎地接受信息,眼神找準着力點,落在前方的車載屏幕上。
“不一定,他接了資料,還肯留我們吃飯,至少沒有以前那麼堅決了。”
“堅決地拒絕,和搖擺地拒絕,都是拒絕,賀院長對他勢在必得,估計我們還得多跑幾趟。”
對結果的分析并不樂觀,但紀廷夕并不喪氣,語氣放松,背脊軟軟貼在後座上,一身的松弛感,甚至轉頭來看文度。
磨砂的燈光,弱化了眉目的鋒芒,讓笑也變得溫柔,她今天抹了唇釉,但一頓飯後褪得差不多,顯出原本的唇色,淺淡的西柚紅,更配唇邊的笑意。
文度将她的笑顔收入眼眸,心中一顫,忽然就關聯起餐桌上,她随口一說的話。
“一個器官,生來就是一串結締和神經組織,解剖開都難以分辨成色,還分端正和劣根呀?”
不知是夜色溫柔,還是酒精上頭,文度的直覺系統占據主導,越過理智的界限,開始大膽地窺探,想探入對方的眼眸,感應她的内心。
朦胧之中,她忽的生出一種感覺:眼前這人其實并不危險,她的内心同她的笑容一樣真誠,裡面沒有窩藏刀鋒,而是開滿鮮花。
鼻腔中彌漫着酒精的刺香,文度忍不住想,也許我告訴她,我是瑟恩人,她也許不會掏出手槍對準我的腦門,也不會伸手掐住我的脖子,而隻會像現在這般笑笑,說:“這樣啊,那你一定很喜歡吃沙拉拌生菜吧?”
腦中浮現出這樣的情景,文度的眼中,自動給對方加了層濾鏡,朦胧又易碎,悄然無聲地撥弄她的好感——但下一秒,紀廷夕的一句話,就把濾鏡敲得四分五裂。
“對了,我想起了一件事,想問問文小姐的想法。”
“你說。”
“有人反映,在天鵝宮酒店裡,康曼代表科齊,好像知道哪些是衛調院的人,出行或者說話時,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你說,他會不會提前獲取了消息呢?”
他當然提前獲取了消息,文度将名單整理好,通過移動盤交到他手裡,就是為了提防衛調院安插的幹員,在關鍵時刻,這能夠保命。而他身邊的貼身翻譯戴恩芮,就是監視他的人,文度有提醒他重點防備。
“你是覺得,這個科齊還是有所嫌疑?”文度不答反問。
“确實,不過我更關心的是,如果他提前獲取了消息,那會是誰,給他傳遞的消息呢?”
能夠知道具體安插名單的人,無外乎就是酒店總負責人,北郡台的負責人,還有衛調院裡的中高層。
具體來說就是:賀德,紀廷夕,和文度。
文度調高眼裡的光亮,銳化對方的邊緣,增強色差的對比,這一次,對方的臉龐不再朦胧溫柔,而是清晰可辨——剛剛居然還覺得她并不危險,真是找死!
“是呀,經紀小姐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奇怪了,可得好生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