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葭還沒走近王理身邊,他已經默默扭開了臉,不敢面對的模樣。
“……姑娘與陸家夫人沒事了?”
“沒事了。”容葭決定裝一把,“我是誰?”
王理松了口氣:“姑娘總有令人意外之舉。”
“王大叔今日選的這個釣位風水差了些。”容葭揶揄道。
王理臉上挂不住:“姑娘不是說了,這沿河一帶并無甚差異?”
“也有人覺得是一派胡言。”容葭笑了笑,“垂釣一門,各人有各人的說法。”
王理嘟囔了一句:“幸虧沒讓私塾的學生們跟着來,那豈不是丢臉大發。”
容葭搬了張闆凳,在他身旁坐下:“還有一柱香的時間,指不定就釣上魚了呢?”
王理沒她那麼樂觀,搖了搖頭,卻見容葭小聲“噓”了一聲。
“看水面!”
容葭發現,王理釣魚是沒綁浮漂的。如此古樸的釣法,要是小魚咬餌,動靜相當小,手感也不明顯,釣魚的人眼神不夠好,跑魚了一點兒不奇怪。
此時,水面的魚線隻是極輕微的上下擺動,王理手中長竿沉重,并沒有從握感上察覺到動靜,将信将疑地問:“中魚了?”
原來他是這種糾結遲疑的性格,容葭趕緊催促:“不管中沒中,且提一竿試試呢?再等下去,今日真的空軍了!”
雖然還是很不确定容葭的判斷是對是錯,更聽不懂空軍是什麼意思,但有個人在耳邊催着,王理迷迷糊糊往上一提竿——魚線斜斜劃過河波,就在綻開的金浪之中,真有一尾小魚自水面飛起。
“……真中魚了!”王理且驚且喜。
容葭笑道:“你等着,我去将魚抄來。”
“唉,這般小的魚,帶回家也要被夫人數落。”
容葭暗暗好笑。
“那你便到常大叔飯館中換一條大的烤魚帶回去,包管夫人不會與你為難了。”
王理卻不是很滿意這個對策:“容姑娘。”
“請說。”
“在下看容姑娘釣藝非凡,懇請容姑娘指點一二。”
容葭連忙搖手:“哎,指點說不上。”
她也考慮過推廣現代的釣魚技術,但很多東西這個時代找不到。譬如碳素和塑料釣具、複雜的餌料,此時根本沒有對應的生産工藝,縱使有,距離量産也還差得遠。
勉強能當個代餐的,比如羽毛浮漂,那确是古人就會使用的東西。
但王理一個中年人都虛心向她求教了,可見家庭地位有多麼惡劣。
“這樣吧,改日有空閑了,我琢磨一下這調漂的法子,到時候說與你們這群釣友試試看。”
王理說:“姑娘告訴我一個人,我試過再告訴他們亦可。”
你的釣友們知道你這些小心思嗎?
容葭笑着答應:“行行行。”
隻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吧。
一柱香過後,比賽終于結束。
鬥笠男子收獲頗豐,釣到了十幾條條魚,成為這場比賽的魁首。這個數據相當驚人,容葭自忖了下,就算她親自釣,能不能有這個數目都不好說。
常王兩人的釣友聯盟裡,有一人戰績不錯,得了第二名,也不過四條魚罷了。
幾位釣友聚攏過來恭喜那位得到“榜眼”的同好,容葭數了數莫清賣儲值卡收到的餘額,差不多有一兩銀子。
她猶豫了下。今天的頒獎隻怕是要賒賬了一兩銀子發不了五個人,隻能先将最不好說話的那位先應付過去。剩下的,也隻好先賠個笑臉,反正她容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鬥笠漢子站在容葭面前,看向容葭的眼神帶着一絲挑釁。
容葭淡定地對上他的視線,将一兩銀子放上他攤開的掌心:“恭喜這位大哥了。”
鬥笠漢子握了握那幾塊碎銀,“嘁”了一聲:“還道能熱鬧風光一場,誰知讓你這丫頭搞砸了,連旁觀的人也沒幾個。”
容葭笑得有些敷衍,她至今也不知道這人是打哪兒來的,既然落井下石,也就不是她的潛在客戶,她也會不爽的,懶得給好臉色了。
“銀子你收回去罷。棋逢對手,赢得才有趣。”
容葭有點意外,給錢都不要?
說多吧,也就一兩銀子,可要說不多,畢竟也是一兩銀子。
人一旦做出違背天性的行為,突然就會有了魅力,比如說拒絕已經到手的錢财——對容葭來說是不可能的。于是,鬥笠男子的低情商在容葭眼裡也突然可以解釋成有個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