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的不打算放我下來嗎?”
安霓全身被藤蔓捆着,倒吊在一顆粗壯的大樹上原地轉圈。
橫倒着的巨大枯木上,一群穿着同款服裝不同顔色的矮人整齊地坐在一排,齊刷刷地擡頭看着安霓,安霓滿臉堆笑道:“我這人其實不太好吃,你們要不要去嘗嘗别人?”
那排矮人不語,擡頭眼也不眨地看着吊着她的藤蔓不停打轉,他們的眼睛又大又黑,像兩顆黑得發亮的橢圓形珠子挂在臉上,全身暗黃色的皮膚細膩到反光,身上的衣服像一片片顔色各異的樹葉随意地勾在身上。
安霓歎了口氣,她已經吊在這裡半個小時了,腦袋垂在下面讓她十分難受。
三天前,加斯貝德在墓地有意無意地提起,希望她能留下來,但安霓裝作一副沒聽懂的模樣,并給他畫了一個“以後會回來找你”的餅。
加斯貝德并沒有露出其他什麼表情,隻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個“嗯”,好像他不對安霓抱任何期待。
不得不承認,加斯貝德的确偶爾會讓她心裡發癢,尤其是逗他的時候那驚訝又卡殼的表情,讓安霓心裡莫名開心,再加上他姣好的面容,肌肉飽滿的身材……
嗯,安霓也知道自己是個好色之徒,所以睡一覺自己也不算虧。
當她繼續追問加斯貝德關于自己以前的事的時候,他隻是平靜地說出讓安霓大跌眼鏡的話——我們以前關系很好,但是你抛棄了我。
然後在安霓驚訝到說不出話的時候,加斯貝德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等等!”安霓想上前問清楚,剛邁出左腳,不遠處樹林裡一個不善的目光讓安霓站在了原地。
她立馬警覺回頭,緊緊盯着樹林,試圖找出投來的視線。
如果長下巴有給克拉帝亞公爵說她跟拉斐爾伯爵夫人的關系,他肯定會派人在墓園附近埋伏,坐等安霓上門。
她回頭看向加斯貝德,發現他已經走遠了。
雖說現在容貌和發色做了變化,但是一直呆在這裡太久也會引人注意,再加上加斯貝德這個名人在場,吸引來的注意力會翻倍。
城裡到處都是巡邏找她的侍衛兵,貼着她樣貌的通緝貼還在布告欄上,為了隐藏好自己,安霓準備了一堆變幻面容的藥水,離開了聖彼卡爾頓。
踏出都城界限的一瞬間,她掀開馬車上的簾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郊外林子裡的空氣。
“自由……”她一臉沉醉地感歎道。
她已經想好了,最終目的地是南邊的邊境森林,去看看以前自己的家,說不定能想起什麼,但是她得在路上賺到錢,得保證自己每頓都能吃上新鮮的面包。
剛上車時,就細數了一下口袋裡的一堆錢币,如果按照20汀琅一把木笛的物價來看,她還算得上有錢。
都城聖彼卡爾頓往南走的第一個城市——薩奇城。
馬車行駛在聖彼卡爾頓和薩奇城中間的森林小路上,林子裡漫着濕氣,像一層薄霧,把林子深處染成了一片朦胧灰綠。
穿着西服的車夫按住了自己的禮帽,脖子往高聳的領子裡縮了縮,咒罵起最近的天氣。
薩奇城政府向外發出通告,因為城内最大的礦脈采礦中出現異常,即将出現獸潮,就在前幾天啟用了防護結界并封了城,來往的旅行商人都很疑惑,紛紛議論說薩奇城可是從來沒有過什麼獸潮,甚至整個北攝大陸都沒發生過幾次獸潮。
安霓聽聞後,直接讓車夫走邊緣路線,繞過薩奇城,去往南邊的下一個城市——魯貝爾城。
既然有什麼獸潮,咱就不湊熱鬧了。
車夫駕着車自信的給安霓介紹,說這條林間小路是他有一次無意中發現的,算是一條寂靜的近路,并且比大路到魯貝爾城節約大概兩個小時。
“不過,我上次來的時候霧氣沒有這麼重啊。”車夫說道。
安霓這才收好錢袋子,看向車窗外。
那層薄薄潮濕的霧氣比他們剛進林子時濃了很多,幾乎吞噬了遠方的景色,光線也越來越暗,像是黃昏提前降臨了。
馬匹發出不安的嘶鳴聲,車夫也覺得氣氛不太妙,他拉緊馬繩,試圖安撫受驚的牲口。
安霓心裡也有些不安:“要不,我們快點走吧!”
正當她準備放下車窗簾子時,餘光瞥到了林子深處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安霓立馬定睛看了過去,黑色的短發,一身黑色的騎士裝,雖然看不清五官,但是身形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加斯貝德。
他半垂着頭,站在一棵樹後面,一動不動。
安霓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明明今天早上剛剛才在墓地見過他,為什麼又突然出現在這裡。可她再次望向樹林深處時,人還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站着。
“加斯……”
她忍不住低聲喚他,可車夫立馬打斷了她:“為什麼這裡會有寶箱?”
她下了車,發現車夫正跟她看同一個方向,眼睛發亮。可安霓來回扭頭看,并沒有發現任何什麼寶箱。
“沒有寶箱啊!”
“有啊,夫人!”車夫從馬車前座跳下來,伸手指了指加斯貝德的那個方向,“半掩着,裡面的金沙都要流出來了!”
說完,就開始往寶箱的方向走。
安霓察覺到不對,立馬拉住車夫的後領:“等等,這裡有問題,你别過去!”
車夫回頭怒瞪安霓:“夫人,您都這麼有錢了,難道還要跟我搶嗎,我女兒還等着用錢治病呢!”
“那不是寶箱!”安霓沒放手,大聲在他耳邊說道。
車夫充耳不聞,像是被迷住了一般,瘋了一樣的想掙脫安霓的手,最後忍無可忍,回頭“啪”的一聲,把安霓的手打了下來。
“你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金沙是我的!”
車夫正想往寶箱的方向跑,身後出現一雙手,按住了他的太陽穴,一股強烈的力量進入了他的腦内,可他腦内有股奇怪的魔力在跟安霓進行抗衡,完全不像是一個普通人類該有的力量。
沒幾秒,車夫倒了下去。
“……真麻煩,等離開這裡,你高低得退我點錢了。”
安霓拍了拍手,把車夫拉上了馬車後座後關上門,然後上了馬車前座的位置,伸手拉住缰繩,調轉馬車,往回跑去。
天色依舊泛着傍晚時的橙黃,迷霧也沒有散去,甚至越往前走越看不清前面的路,到最後,安霓眼前全部都是暗黃色,連眼前的馬都看不清了。
“安霓。”
一個聲音出現在耳邊,森林深處的加斯貝德依舊站在那裡,五官混亂不清,随着安霓的視線,四周的霧像是為了讓安霓看的更清楚而四散開來。
安霓冷着眼睛看了他一會,突然咧嘴笑了:“我明白了,如果我不上當,我就得被困死在這裡了是嗎?”
安霓拉住缰繩,讓馬停了下來了,她下了車,理了理自己梳好的頭發,不緊不慢地朝加斯貝德走去。
“安霓。”
聲音又響起來了,聽着就是加斯貝德的聲音。
安霓掏了掏耳朵:“我早上剛拒絕他,他現在應該還在氣頭上,不可能會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叫我。”
“安——”
最後一個字沒交出來,加斯貝德的脖子已經被安霓掐住了。
五官像是攪在了一起,還有混亂的黑線在上面,安霓心裡一陣惡心,手上的勁也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