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霓披上黑披風，騎着快馬沒入黑暗，連夜趕回魯貝爾城。

她先是去了裡克街，并在裡克街深處待了一整天，然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了村裡。

老亨利去世了。

村裡的人都紛紛到矮房子處悼念。那些曾經跟他吵得面紅耳赤的鄰居，那些背地裡罵他“老頑固”的婦人，甚至那個總去招惹他羊的混小子，此刻全部都安靜地站在屋外，手裡攥着皺巴巴的野花，或是一瓶劣質的麥酒。

妮瓦麗斯低着頭守在老亨利的遺體旁，床邊放着幾個白色蠟燭，在村民面前她也沒有哭，隻是站得筆直對前來悼念的村民表示感謝。

安霓站在門外，路過的村民都不懷好意地看她一眼，甚至有人議論是魔女的出現才讓老亨利暴斃。

那天晚上，儀式開始之前甚至過程中，老亨利并沒有任何異常表現，卻在拿到遺骨之後暴斃而亡。安霓覺得他死的很蹊跷。

她在裡克街的空擋，向那群煉金術師請教了一番，但也未聽聞有什麼平常儀式會使人丢掉性命，除非過程中使用了黑魔法，才有會讓人獻祭出生命的可能性。

最後隻有一種可能——詛咒。

安霓想起巨龍遺骨的表面有閃出綠黑色的閃電狀的光絲，不知是否是所謂的詛咒。

可這詛咒是遺骨本身就攜帶的，還是……阿德裡安煉金引發的，就不可而知了。

自從老亨利死後，妮瓦麗斯至今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安霓也知道，她在怪她。

要不是安霓帶他們去看什麼學校，提什麼鑰匙和迷宮地圖，她爺爺老亨利也不會想着搞什麼儀式，也就不會死了。

安霓也沒多解釋什麼，隻是安靜地把老亨利的屍體安置在床上，采了花，擺上燭火。

不遠處三個穿着黑披風，帶着兜帽的人捧着一束花往這邊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就是他們，我見到他們總來找老亨利！”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老亨利怎麼總是招惹這些奇奇怪怪不正經的人？”

“指不定老亨利的死跟他們也有關系呢。”

安霓靠在牆上，目光寸步不離地看着他們走了過來。他們剛想進去悼念，被安霓伸手攔住了。

“謝謝，悼念就不必了，”安霓一手把他們捧着的花抽了出來，“省的把老亨利先生給氣醒喽。”

“鑰匙和地圖拿到了嗎？”兜帽下的女人開口問道。

安霓一個眼神示意，帶着他們去了房子側面。

“拿到了，”她從空間袋裡掏出了發着藍光的巨龍遺骨遞了過去，“老亨利先生說了，根本沒有什麼迷宮地圖，隻有這個東西。”

兜帽下看不清表情，安霓拿着骨頭舉了半天，後排的人才伸出手接了過去。

“那鑰匙呢？”

安霓看了一眼矮房子：“呐，老亨利的生命，就是鑰匙。”

站在對面的三人沒說話。

“不是吧不是吧，”安霓瞪大了眼睛，“東西我都給你們取出來了，隻是沒有鑰匙和地圖而已，你們承諾的8000汀琅就不作數了？”

“那倒不會，”後排西格的聲音從兜帽下傳出來，從披風裡伸出手，手裡拿着一個沉甸甸的大錢袋，交到了安霓的手中，“辛苦你了。”

安霓打開錢袋，立馬笑了起來：“找到我算你們運氣好，幾年沒解決的事，一周就幫你們解決了。”

“呵，”最前面的黑衣人冷笑了一聲，“能讓他付出性命來幫你取遺骨，你的心也是夠狠的，西格介紹的人果然不一般。”

安霓則一臉無所謂地挑了挑眉，把那沉甸甸的錢袋挂在了自己的腰上：“啧，還挺重！”

“回去吧，公爵還等着呢。”

最前面的人轉身往回走，西格和另一個跟在身後，三人化成一道紅光，消失在遠處。

公爵？安霓愣住了。

魯貝爾城和薩奇城都屬于克拉帝亞公爵的領地，在自己領地上搜尋寶物也實屬正常，隻是有沒有可能，他也是為了方便找尋什麼重要的東西，才向皇室拿到薩奇城和魯貝爾城這一條南邊線的領地。

啧，真晦氣，到哪都甩不掉這個人。

老亨利的葬禮很簡單，最後在村民的幫助下，葬在了矮房子的後山上。

安霓幫着妮瓦麗斯做了一些簡餐宴請村民，無非就是安霓從魯貝爾城買回來的黑面包、豆類和熏魚，還煮了一鍋稀粥。

葬禮結束後，村民們陸續離開，走時，大家都看向低着頭的妮瓦麗斯，沒有村民願意收養這個會魔法又跟魔女牽扯不清的孩子，隻能歎氣地搖了搖頭，相繼離開了。

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以後就要一個人了。

所有人走後，妮瓦麗斯惡狠狠地看向安霓，問道：“你為什麼要把巨龍遺骨給他們！”

安霓笑了起來：“你都看見了？”

“那是我爺爺用生命換的！你怎麼可以随便給他們這些人！”妮瓦麗斯又紅了眼睛，大把的眼淚落了下來，“我們這麼相信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們！”

安霓看了她一會，從空間袋裡拿出了那根巨龍遺骨，遞給了她：“本就是你的，我怎麼會送人呢。”

“你……”妮瓦麗斯驚得眼睛都要掉出來了，“你沒給出去嗎？我明明看見了！”

巨龍的腿骨發藍，跟剛剛安霓給出去的那根幾乎一模一樣，隻是目前手裡這根會有閃電狀的黑綠色光絲時不時繞着閃一下。

安霓歪頭輕笑：“那你猜猜，那根骨頭是怎麼一回事呢？”

妮瓦麗斯想了想，靈光一閃：“我明白了，那個是假的！”

“對，找裡克街那些煉金術師做的，”安霓轉身開始收拾桌子，“我可是為了趕時間，找了好幾個人一起做的。”

“會被他們發現嗎？”

“應該不會吧，”安霓說道，“那些可都是我精挑細選的煉金術師。”

“可、可萬一他們說出去了怎麼辦？！”

“不會說的，”安霓投給她了一個安心的笑容，“他們不會記得這件事的。”

安霓把那些髒盤子疊在了一起，端起來想直接拿到水池裡，可剛端上沒走幾步，就被桌子腿絆了一下，整個人朝前面摔去，手裡的盤子也“嘩啦嘩啦”地砸在了地上，碎片崩得地上到處都是。

“……”

妮瓦麗斯聽到動靜從裡屋跑出來，看到滿目狼藉地地闆，大喊道：“不是，你……你幹什麼呢！”

安霓趴在地上，尴尬地沖她笑了笑：“盤子自己摔的，我、我隻是想接、接住它們……你信的吧。”

“你還是起來吧，”妮瓦麗斯拿了角落裡的舊掃帚，開始掃地上散落的碎片，“去角落裡站着别動。”

“……好。”

……

妮瓦麗斯收拾好行李裝箱，穿上父親阿德裡安送給她的黃色長裙，跟着安霓上了馬車，離開了村莊。

安霓向往常一樣掀開車窗簾，擡眼往天上望。

今日天氣晴朗，萬裡無雲，還有股帶着青草香的風迎面撲來，而在湛藍的高空，一隻黑色的鷹像黑點一樣，展翅盤旋。

安霓勾唇輕笑，合上了簾子。

“安霓，”妮瓦麗斯突然開口，起身從位置下方拉出自己的小箱子，從裡面取出那塊巨龍遺骨，放在了安霓的腿上，“這東西放我這裡也沒什麼用，你還是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