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家或許沒有文曲星的基因,老老少少都不是讀書的料,除了程野,其他的人都折戟在初中,畢業證都沒有混到便出去打工了。
程青玲打開白闆一樣的書本,程野便知道這個大堂姐估計也讀不長了。
訴冬時不擅長講解,他把解題步驟一一寫下,還考慮到怕程青玲看不懂,步驟硬生生寫了一整篇,連程野這個早就離開中學多年的人,都靠着這些詳細的步驟想起了中學的知識點。但遺憾的是,程青玲就是看不懂。
程野不信邪,她顧不上暴露自己的心思,拿過本子,一遍又一遍給程青玲講。
半晌,程青玲:“妹,你和小冬時都好厲害,看兩遍就懂了,我還是聽不懂。”
“比如這裡,為什麼到了這裡,就直接跳到這個步驟了?為啥啊?”
她哪知道為啥?程野被問得頭腦空白,程青玲提到的問題,好比有人問,1+1為什麼等于2,這讓她怎麼解答?
“她需要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學。”訴冬時下結論。
程青玲除了學習,其他家務事像個成年人做得井井有條。
做飯的時候,她搶着幫忙做,簡簡單單的油炒飯,她知道撒點辣椒面味道會更香;青菜什麼時候下鍋,炒出來顔色既漂亮又脆嫩;剁豬草不用眼睛一直盯着,菜刀揮成了殘影,三下五除二便将豬草剁完了……上帝給她打開了吃苦耐勞的窗。
正月十五這天,老程家吃了大湯圓,吃了油餅子,這個年便算過完了。家裡人讀書的讀書,下地的下地,程鐵木牽出家裡的大黃牛,到租來的田地裡打整野草。
撂荒的偏角田地,才一兩年,便長滿了嫩竹根、構樹、革命草,這些都是生命力極其頑固的雜草雜樹。程鐵木歇了半個冬季,今年感覺渾身充滿了力氣,比年輕時還能幹。想到即将開工的大房子,他心頭一片火熱。
往年地裡隻有程鐵木一人,今年多了阿古和程幺妹,程鐵木墾荒的速度明顯提升。花了一周功夫把借來的田地打整出來,這還不算完。他去畜牧站打聽到可以種苜蓿草肥田,又花了幾十塊錢買苜蓿種子灑上。
墾完地,榨菜廠開始下鄉收榨菜頭。程鐵木年前将水田放幹,種了許多榨菜,看到大貨車開始下鄉,急忙帶着家裡老少下地砍榨菜頭。削了老皮的榨菜頭價格貴三分,大多數村裡人都選擇削皮,隻有少數人手不足或者懶得弄的人,才連皮帶菜的賣。
老程家的榨菜長得好,個頭大還不空心,收榨菜頭的老闆看到後,側目瞧了幾眼。一衆榨菜頭堆裡,就數老程家最青幽,顔色綠汪汪的不像榨菜頭像寶石。
“你家的榨菜頭都長這樣啊?”榨菜老闆問。
“差不多。”
“榨菜頭都在這裡了麼?地裡還有沒?”
“還有一半呢。”這裡才堆了4000多斤,地裡犄角旮旯加上,估摸還有5000千斤。
“老叔,你家的這些先别賣,先放院子堆着,你家剩下的還要多久能砍完?砍完我一起收,單獨裝車。”這些榨菜頭好,弄回去單獨弄個發酵池,做出來的榨菜保不住是特級品。
榨菜頭他看多了,長成這樣的還頭回見。
“放幾天不得縮水啊?”程鐵木不大樂意,多放一天,榨菜裡頭水分都要少幾斤,他不劃算啊。
“老叔,其他人的七分錢一斤,你的我一毛錢收。這個價格你别給其他人說,你心裡知道就行了。”榨菜在他們這片地受人歡迎,出了省,誰還知道誰?今年聽說上頭要扶持省裡産業,榨菜在入選品種裡,因此榨菜廠子老闆們個個鉚足了勁兒争名額。
程鐵木在心裡估摸算了下,一毛錢一斤,他能多賣200多。這個價格不錯,點頭應下來。等準備要拉回去的時候,榨菜老闆倒是反悔了,老頭的榨菜肉眼可見的好,要是被其他老闆截胡了咋辦?“诶,叔,這些我還是先收了,今天一起拉回去,我用記号筆記一下就成。”
“那價格?”
“還是按照咱剛剛商量好的算。不過剩下的可隻能賣給我啊,我後天再來一趟,您是哪個村的,我到時候到了直接到村口喊人。”
“就旁邊那個下灣村。”
“下灣村是吧?”榨菜老闆掏出記事本,記下地址名字,指揮着人過稱裝車,錢也直接當場給了程鐵木,程鐵木拿着四百多塊錢和騰空的麻袋和阿古往回走。
榨菜賣了地裡還有一攤子事,蘭小花和程幺妹把剔下來的菜葉子攏在一起裝了拖回家裡院子晾幹,晾幹了當豬食儲存。初春萬物将将複蘇,野草還沒有那麼快長出來,少不得要用來喂豬喂牛。
更何況老程家今年打算養更多豬。
程野對榨菜價格不敏感,聽說菜頭每斤一毛錢,比村裡其他人都貴三分錢,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剩下的樣子不漂亮個頭比較小的,蘭小花切成兩半用竹篾穿成一串一串,挂在院子裡的李子樹上、竹籬笆上晾幹,晾幹了做成鹹菜。
等吃到第一口新鹹菜的時候,程野這才覺察出來菜頭賣虧了。
可惜後悔也沒用。
榨菜她也不知道如何做的,隻知道後來烏江榨菜成了出名的下飯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