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狼狽地别過臉去,“我,有點事,先走了。”
他轉身欲走。
“哎,别……你快去送送他呀。”妻子心裡一緊,很是舍不得,推着丈夫趕緊追上去。
丈夫“诶”了兩聲,急沖沖地起身,在病房門口拉住宋瑜。
宋瑜回頭望過來。
丈夫飛快地轉動大腦,“還有貓貓,你的貓貓還在這吃……”
話未說完,眼角餘光瞥見貓貓已經吃完起身了,都快走到門口了。
說到一半的話卡了殼,丈夫心中暗自後悔,當時怎麼不多盛一點。
“謝謝你,還有你的貓貓,來陪我們。”丈夫搜刮着自己的衣服口袋,想找出什麼東西可以送給這個年輕少年。
“我,什麼也沒做。”宋瑜聲音嘶啞。
“哎呀,哪有,我們兩個一天到晚呆在病房也無聊,你陪我們聊了這麼久,我們倆都特别開心。”
丈夫解釋完,又有些擔憂。
“嗓子不舒服嗎?這個天忽冷忽熱的,是容易感冒,照顧好自己,别着涼了。”
丈夫突然想到什麼,從衣服的夾層内拿出一個平安符,心情很好地說,“這是我特意去寺裡求的,據說特别靈,剛好求了兩個,給你一個。”
一個紅色鎏金的平安符遞到宋瑜面前,甚至好像還能聞到平安符上隐隐的香火味。
宋瑜哪裡敢要,連忙搖頭。
丈夫見他态度堅決,笑眯眯地蹲下身去,挂在了小貓脖子上。“給小貓也是一樣的,你們都要平平安安的哦。”
小貓脖子上多了一個松松垮垮的平安符,紅彤彤的十分喜慶。
唉,小貓就是塊墊腳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丈夫走後,宋瑜靜立在原地。
他想,他也沒有這麼多話,怎麼親生父母話這麼多這麼密呢?
明明是很普通的話,他卻好像從未聽到過,甚至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一度想落荒而逃。
宋瑜慢慢在小貓面前蹲下,動作緩慢地脫下右手的手套,露出一隻過于蒼白沒有瑕疵的手。
他輕輕地觸碰這個紅色的平安符。
布織的平安符紋理粗糙,上面用金線繡着“平安喜樂”的古體字,還有一些他看不懂的字符。
宋瑜從來并不信這些,他隻信自己。
隻是很突然的,他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一滴眼淚含在宋瑜眼眶,搖搖欲墜。
顧林怔怔地看着這滴淚,莫名的沖動驅使下,他舔了舔宋瑜濕潤的眼睛。
眼淚的苦鹹味在顧林的舌頭上綻開,一種溫暖、酸澀又委屈的感受瞬間擊中了顧林。
他好像一瞬間能體會到宋瑜的心情。
好像受盡苦難與虐待的少年,第一次被人善待,被珍視,不知所措,很難相信是真的。
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美好是存在的,隻是之前從未發生在他身上,不屬于他而已。
顧林從小就父母雙亡,在爺爺的高壓政策下長大,一成年就要背起家族責任,很少有親情這方面的需求。
在此之前,他隻是想避免遺憾,讓他們見一面。
可是現在,那夫妻倆的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好像都對宋瑜有着不一樣的意義。
他猶豫地想着,或許,當時他可以呆得更久一點,給這個别扭少年多一點和父母相處的時間。
小貓呆呆地蹲立在原地,歪着腦袋好像在思考,毫無殺傷力的樣子。
宋瑜卻實打實被小貓的突然襲擊吓了一跳。
奇怪又濕潤的觸感在眼睛上舔過,舌頭上細密的倒刺帶來刺刺撓撓的摩擦感。
不痛,但是太奇怪了。
宋瑜猛地退後一步,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往日的沉穩高冷消失殆盡,終于流露出一點跳脫的少年感。
紅暈漸漸從宋瑜的眼角慢慢暈染開,他呼吸變得急促。
宋瑜重新戴上手套,幾乎是落荒而逃跑進了洗手間,來回沖洗了好幾次臉,那種奇怪的感覺才淡了許多。
良久,宋瑜才從洗手間出來。
出來時,他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樣,除了被打濕了的衣襟,看不出絲毫端倪。
小貓依舊呆在原地,好像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默默低着頭,尾巴也耷拉着。
宋瑜惡狠狠地瞪着這隻無法無天的小貓,隻是在觸碰到小貓視線的一瞬間,又下意識移開目光。
過了一會,宋瑜目視前方抱起小貓,重新放進口袋,言語上非常嚴肅地警告道,“不要亂舔。”
顧林在心裡默默點頭。
是有點莽撞。
主要是貓貓的身體太難控制了,什麼都想舔!
離開醫院之前,宋瑜問清楚了那張病床的情況。
那對夫妻因為經濟壓力,病患無法選擇最好的治療方案,隻能保守治療,效果目前并不算很好。
宋瑜沉默了一會,和醫院打了招呼,“給他們定最好的方案,派最好的醫生主刀,什麼都用最好的,後續的費用記我賬上。”
此時,一個眼眶通紅的少年恰巧從宋瑜背後路過。
他并未看清宋瑜的臉。
隻是聽着宋瑜這番話,想起還躺在病床上,沒辦法得到更好治療的媽媽,心裡憤憤不平:這些萬惡的有錢人。
然後跑進了剛剛那個病房。
宋瑜陷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他猶豫了一會,補充道:“他們問起來,就說是醫院的公益項目。”